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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说:“临风,大事为重。”柔声压低些,她叮嘱道,“这一战遭难百姓的性命,牺牲将士的性命,当年唐祯夫妇,还有如今你爹的性命,你要记清了。”

霍临风点点头:“是,我都记着。”

白氏道:“此番到长安去,奸要惩,恶要除,万不可懈怠。”

霍临风保证:“娘,你放心。”

话已至此,便无需再多言,白氏浅浅地露出笑:“晚笙,把东西拿来。”

小丫鬟到柜旁取出一团包袱,解开结,里头搁着一只暖手的棉包,宣腾腾的,絮的是新棉,内层是毛茸茸的灰兔皮,外面玄色锦缎,绣着一头活灵活现的白虎。

“试试,”白氏递给容落云,“走的时候正好用上。”

容落云接过,这般精心制成的物件儿,叫他受宠若惊,双手从两边塞进去,顿时暖了,暖意从手心流淌至全身,心都跟着热。

“谢谢伯母。”他仿佛难以置信,“那日随口一说,竟真的给我做了。”

白氏笑道:“前几日便做好了,就等着你从军营回来。”她望着那只白虎,“你说霍家虎狼之兵,绣这个,才般配。”

容落云目露惊慌,恇怯得很,霎时间不知回应句什么。白氏却岔开这话题,拿出包袱中另一物,一双夹棉的厚靴,道:“临风,这个给你。”

霍临风接住:“谢谢娘,我回去便换上。”

白氏笑笑:“那你们回去歇歇罢,收拾收拾行李。”

霍临风和容落云离开,绕至小花园,这时节百花凋零,唯独梅花开得娇艳。红梅裹着白雪,妖冶撞上清丽,竟是谁也不乐意饶谁。

容落云驻足贪看,道:“景致真美。”

霍临风说:“还行罢,远不及玉兰美。”

容落云惹事儿:“怎的变了,不应该说没我美吗?”

“……”霍临风噎住,他真是把这脸皮薄的东西给纵坏了,敢噘着嘴讨个唇舌相欺,也敢在园子里讲没羞没臊的浑话。

“是,你美。”他道,“可惜小春台封了,不然以你的模样,那儿的花魁都要自惭三分。”

容落云知是挖苦,欲捶欲砸,却不舍得把手从棉包里抽出来,只得纠结着。霍临风两手冰凉,眼红,羡慕,一边伸手一边说:“美人儿,让我也暖暖。”

容落云敏捷地躲:“做梦!”

他急急跑开,摆荡的广袖被霍临风拉扯一把,险些踉跄跌跤,追逐着,绕过园中的梅树,踩着碎雪奔到了别苑。

“少爷。”拱门旁偶遇三五仆役。

容落云刹住,那尴尬样子,活像被旁人捉了奸。霍临风倒是淡定,摆摆手,门内的歪脖松探出一截,顺势捋下松梢的积雪。

待旁人离去,他团着雪球道:“不闹了,好好走罢。”

容落云低着头,果真稳稳当当地前行,毫无防备,后脑勺更没长眼,走出七八步,咚的,屁股被雪团子砸中。他扭身怒目,见霍临风又团一颗,映着晴日白雪,英俊倜傥掩不住眉宇间的顽劣。

这一颗小而松,霍临风出手极快,眨眼只听容落云一身低叫。

雪球掷在颈边,散成雪花,不疼,但是冷得要命。容落云浑身一抖,朝霍临风跑,终于肯抽出热乎乎的手掌,喊着:“我杀了你!”

那会儿你追我,此刻我追你,霍临风拔腿便跑,沿着围廊,趁机从栏杆上抓一大把雪,团成球,反手又是一掷。

容落云抬手挥开,追赶到庭院正中,厚雪还未扫,砖石上一层薄薄的冰凌。陡地,脚底一滑,身体平衡顿失,他摔倒在雪上。

武功恁般高,摔这一下有什么,霍临风的心却说软就软,跑过去,俯身拉容落云的手。“摔哪儿了?疼不疼?”两手相握,一热一冷,“起来,生气了?”

容落云面无表情,也不吭声,却猛地用力将霍临风一拽。霍临风自知中计,倒下了,然后迅速抱着容落云一滚,将其压在了雪地上。

日头照耀着,容落云的脸如新雪一样白,怕他凉,霍临风的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咱们要去长安了。”他说,嘴里呼着白气,“离开这儿,有些舍不得。”

霍临风道:“以后咱们再回来,也许到时玉兰正开花,跟你一样好看。”

容落云笑着,冒出一股子傻气。

冰天雪地盖不过情浓,依偎着,冷也便不觉得冷。

这时,杜铮掀帘从屋里出来,瞧见雪地中的情景,赶忙退回:“哎呀,瞎了我啦!”

闹得主子好没脸面。

主苑大屋里,白氏有些无趣,捧一卷书坐在榻上读,晚笙拾掇完桌子,正欲走,白氏沉吟道:“小廊的寒梅被祸害了,摘一束新的换上。”

晚笙疑惑,转念想到夫人去廊上寻少爷与公子,定是见了。可又不是孩童,好端端的怎会摘花,她往外走,忍不住嘟囔:“是谁干的呢……”

待晚笙出去,白氏暗自说道:“还能有谁。”

早该瞧出来,是一对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