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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嚼两颗开开胃。”他使出撒手锏,“晾久便是果脯,给二宫主制的,原想等他下回入府时尝尝。”

霍临风闻言微动,拿一颗搁嘴里,甜中透酸,泌出许多涎水。他抓起筷子,趁着口中未散尽的滋味儿,大口吃起饭来。

填饱肚腹,沐浴后便登床休息,翌日清晨还要继续赶路。房中烛熄帐落,他仰躺着,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容落云怎么样了。”

杜铮在榻上:“二宫主独守空闺,想必正思念少爷。”

“……”霍临风暗中蹙眉,“若是有人陪他,难道就不思念了?”

这个“有人”意指陆准或刁玉良,实在不行段怀恪也好,然而杜铮满腹俗肠,错解道:“不会罢?少爷才走一日,他便寻别的俊哥儿?”

霍临风捶床叫骂:“少放屁!”还不够,吓唬那厮,“一日着实短暂,哪像你和梅子,分别良久,回到侯府恐怕已物是人非。”

说罢,房中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他望一眼小榻,莫非遭不住打击,恼了?

半晌过去,杜铮嘟囔道:“不瞒少爷,所有月银我都攒着,还去簪宝阁选了一支钗。此次回塞北,若是梅子嫁做人妇,我就当她娘家哥哥,把银子给她补作嫁妆。若是她未嫁人,银子连同发钗,当我许她的聘礼。”

霍临风沉默听着,艳羡,乃至妒忌,他曾拥有的好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与容落云,此生何时再相见?

会否再见时,情非情爱非爱,而要算一算上辈的恩仇。

霍临风翻身埋在枕上,琢磨不透,强迫自己尽快睡着。对方说过,梦里别无他物,只有他们两个,一切都干干净净。

明月照长夜,纵然分别,却在一处天地。

辰时,古刹内的僧侣诵经礼佛,一名小僧打扫,瞥见山脚下的良驹。朝山上望一眼,恁般高,实在懒得上去。

这光景,禅院中的野狗俱已归山,容落云刚醒,躺在炕上正犯迷糊。窸窣之间,他摸上自己的胸口,想起霍临风第一次为他探心脉。

当时好生难堪,他头一回臊得乱七八糟。

起身离炕,蒙尘的木盆搁在炕边,是他擦身时用的那个。步至院中,板凳,水缸,隔壁小厨的旧门微微敞着。

霍临风给他穿衣,帮他浣发。

他们挤在灶火旁烤兔子吃,霍临风揩去他嘴角的清油。

这一方禅院犹如一张密实的网,容落云身在其中,被曾经的种种包围着。他挪一步,看一眼,到处皆是回忆。

他切实明白触景生情的感受,匆匆离开,不敢多留片刻。

将将迈下两阶,容落云又顿住:“那晚……”他念叨出声,那晚就是这里,他将白果灰帕赠予霍临风,对方欣喜地抱着他。

究竟谁先招惹谁的,他记不清了。

容落云摇摇头,莫想了,莫想了,再想便是没出息的乌龟王八。他一股脑往下冲,禅院渐远,四百阶匆匆掠过。

扫地的小僧晃见,惊道:“施主,你……”

容落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小僧问:“你是上次受伤的施主?”他记起来,还给对方梳过小髻,“施主一个人?那位照顾你的施主呢?”

容落云疯疯癫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与他已然分道扬镳。”

小僧疑惑难解,正欲问,那漂亮疯子已经纵马牵缰,朝着南边疾驰离去。他继续扫地,约莫扫净三阶的工夫,马蹄踏至,那漂亮疯子去而复返。

“施主何事?”

容落云赧然地问:“寺中……能求平安符吗?”

小僧点头:“住持开光,需知晓施主的名姓。”

容落云不为自己求,支吾道:“我叫霍临风……”

他折回后耽搁一个时辰,拜佛念经,费了好些力气才求得平安符。待得偿所愿,他痛痛快快地离开,一路未歇地赶回了西乾岭。

进入城门时,容落云与两人擦肩,那两人背着包袱细软,是将军府的小厮。看情形,应该是被遣散了。

容落云心念一动,奔至将军府,故技重施地翻入主苑。

他也不知要做什么,缠梁绕栋,翩然入屋,在光天化日之下扮一场飞贼。刚落地,目光跟着落在墙面上。

空了一片,少了一幅。

剩下的那幅分外孤单,似是在等他来。

容落云凝神望着,唤了声——吾爱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