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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春节,缦庄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清清静静地独立于扰攘之外。

傍晚,项明章换了身衣服,开车去楚家接楚识琛,一路上谁也没提静浦大宅的闹剧。

对于项家的旧事和项珑的下落,楚识琛算不上多好奇,他更想知道项明章的真实态度,对项珑、项行昭,以及对生活多年却不眷恋的“家”。

而要谈论项家的龃龉,必然躲不开白咏缇,所以楚识琛不会主动询问,抵达缦庄时,他才开了口:“伯母知道我来拜访的意思吗?”

项明章说:“嗯,我告诉她了。”

庭院大门开着,楚识琛下车拎上礼物,项明章伸手要帮他拎,他躲开说:“没关系,我自己拎比较好。”

项明章问:“你是要在我妈面前表现一下?”

楚识琛反问:“讨巧的心思太明显了?”

项明章本是开玩笑,看楚识琛一脸郑重,让他体会到被人在乎的感觉,说:“心思就要露出来,暗恋的是白痴,默默付出的是傻子。”

走过环廊,楚识琛道:“那你最精明,软话甜言蜜语,硬话逼问要挟,什么都说过,付出更要算一算,连本带息地讨奖励。”

“我从不吃亏。”项明章承认,“再说了,你那么矜持,我要是也端庄,没准儿等我追到你,小侄女都成年了。”

楚识琛低笑,走到客厅外停下,他每回进屋前要正一正衣襟,今天腾不出手,便冲项明章扬起脖颈。

两个人的影子斜照在客厅地毯上,项明章给楚识琛整理衣领,刚迈进门,青姐小跑过来:“项先生,楚先生。”

楚识琛不大好意思,住在南区那几天总劳烦青姐做吃的,他在对方眼里恐怕又懒又馋,把礼物送上,他说:“过年好,一点心意。”

青姐惊喜道:“我也有份啊,楚先生破费了。”

客厅摆着七八只烛台,沙发上换了刺绣明艳的靠枕,只有白咏缇依旧是老样子,不施粉黛,只梳了头发,不过她五官深邃,皮肤细腻,已经是难以遮掩地好看了。

项明章说:“妈,我带识琛来了。”

楚识琛来过缦庄数次,和项明章一起经历种种,但他和白咏缇的接触并不深,互不了解,保持着主人和宾客的距离。

前两次来,楚识琛是以项明章秘书的身份,这次登门彻底换了意味,他不免有些紧张。

他的亲生母亲很严格,对他的功课和事业样样关心,而白咏缇正相反,不问世事,不提要求,让他不知该如何表现。

楚识琛奉上礼物,说:“伯母,新年快乐。”

白咏缇总是淡淡的:“不用客气,人过来就好。”

楚识琛说:“伯母每天抄经,我挑了毛笔和砚台,您试试?”

白咏缇露出一点兴趣,带他们去了书房,长形案几上文房四宝齐全,楚识琛把礼物拆开,帮白咏缇洗笔研墨。

项明章负手停在案几对面,说:“识琛的字写得很好。”

白咏缇的毛笔字是为抄经练的,一般,胜在边写边念,心意虔诚,她试了毛笔觉得不错,说:“识琛,你也试试。”

之前白咏缇叫的是“小楚”,楚识琛察觉称呼变化,应道:“伯母,我写什么?”

案几两旁堆叠着抄写的经文,白咏缇没写过别的,说:“不要紧,你想写什么都可以。”

楚识琛熟练地蘸墨下笔,经文枯燥,新春佳节不应景,写诗词有舞文弄墨之嫌,他拿起镇纸轻扫,运笔写下三个字:项明章。

项明章心念微动:“写我干什么?”

楚识琛含蓄地说:“想写什么都可以,那我想什么,就写什么。”

白咏缇以为自己对感情无知觉,亦无所谓,可是听着楚识琛的话,想起马场西风,项明章凭栏剖白的爱意。

她将笔墨放好,说:“我得回赠一份礼物。”

楚识琛连忙摆手,晚辈敬长辈是应当的,何况白咏缇的生活一切简素,他道:“伯母,你允许我登门就够了,不用遵照那套俗世的礼节。”

白咏缇打开矮柜的第一层抽屉,把提前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笑了一下:“你不嫌俗气就好。”

楚识琛双手捧过,是一只首饰盒,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枚古董胸针,金底嵌红玛瑙,缀碎宝石,浮雕的是花神芙罗拉头像。

胸针放在黑丝绒上,明丽似锦,楚识琛没想到白咏缇会送这样的首饰给他。

“我看你戴的是玛瑙戒指,上面也有雕刻。”白咏缇解释道,“而且听说你送了明章一只古董怀表,所以我挑了这枚古董胸针,觉得你会喜欢,你们两个也好搭配。”

项明章说:“妈,这是你的一件嫁妆。”

白咏缇以前拥有戴不完的珠宝首饰,基本都拍卖或捐赠了,只留下一部分嫁妆,她道:“嗯,这是我婚前的东西,干干净净。”

楚识琛定了定:“太珍贵了,我舍不得戴。”

白咏缇走近,拿起胸针说:“没什么舍不得的,你相貌俊秀,又文雅,别在你襟前才不浪费。”

楚识琛垂下手,任白咏缇帮他戴上。

项明章迫不及待地说:“好看。”

白咏缇还有一层考虑:“花神代表春天,识琛在今年春天遭遇事故,也算重活了一次,就当纪念吧。”

楚识琛低头看胸口的芙罗拉,感觉好不真实,感动地说:“谢谢伯母,我会好好珍藏。”

来之前楚识琛不知道会面临什么,他上网查了查,有人说见父母大约两个后果,一个是被拆散,另一个是被双双赶出家门,就算家长接受也要拷问一番。

楚识琛明白白咏缇与别的家长不同,可天下的父母心是一样的,他主动道:“伯母,我对明章是认真的,请您放心。”

白咏缇笑起来:“我放心,你们都认真。”

团年饭备好了,项明章和楚识琛洗了手移步餐厅。每次来都一饱口福,今天更丰盛,圆桌摆得满当,三人落座后多出一副碗筷。

不多时,许辽来了。

楚识琛在雲窖匆匆见过一面,这回终于看清,许辽不到五十岁,体魄健壮,胜过年轻人,比上一次见时晒黑了些。

他问候道:“许先生,幸会。”

许辽一开始认为楚识琛只是项明章的秘书,后来觉得二人之间关系匪浅,事到如今,看见楚识琛西装上的胸针,就算没有醍醐灌顶,他也多少琢磨出一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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