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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

“阿弥陀佛!”慧性高宣佛号,声音在死寂坟场回荡,“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徘徊孤魂,饱受风霜,贫僧特来诵经超度,引尔早登极乐!”他缓步走向张亮方向,手中黄铜钵盂微倾,无根水反射清冷月光。张亮背对着他,依旧吃力拖尸,但全身肌肉绷紧如铁,袖中手指死死捏住那枚幽蓝闪烁的碎片,冰冷刺骨感强行凝聚着他混乱的心神。

慧性在十步外站定,目光却如鹰隼般锁定了张亮脚下那片混杂污泥的腐土——昨夜俞德喷溅的血沫痕迹所在!他浑浊眼中贪婪一闪,口中经文不停,左手极其隐蔽地掐动法诀!一股阴冷粘稠的精神力如同无形触手,猛地弥漫开来,带着强烈的探究与邪恶牵引,直刺土地深处可能潜藏的魔道异宝——荧惑!血引追魂术!

“呃!”张亮只觉得一股冰寒瞬间侵入骨髓!仿佛无数冰冷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死死窥探他身体的每一寸!后背剧痛如心脏被攥紧般悸动!更要命的是,昨夜掩埋荧光亵裤的浅土层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妖异无比的粉红色雾气,如同被无形之手从土壤缝隙中强行挤出,顽强地升腾而起!

虽然稀薄得眼看就要被风吹散,但在慧性秃鹫般的目光下,却如黑夜鬼火般刺眼!

慧性瞳孔骤缩!伪装的悲悯瞬间被狂喜和贪婪撕碎!找到了!荧惑的源头果然在此!

“老东西!”慧性猛地停止诵经,声音尖利如夜枭,毒钩般的目光瞬间钉在蜷缩草席上、因恶臭和“病痛”不住咳嗽的老独眼身上!他认定这粉雾必与这看守多年的老废物有关!“说!那‘鬼火’的秘密藏在哪里?!昨夜还有谁来过了?!不说,佛爷让你尝尝抽魂炼魄的滋味!”他一步踏前,枯瘦手掌带着腥风,直抓老独眼天灵盖!要搜魂!

老独眼吓得魂飞魄散,喉咙嗬嗬作响,涕泪横流,向后死命蜷缩。

慧性的魔爪即将触及老独眼头顶的刹那——

“呃…呃…阿…爹!”一声嘶哑、破碎、如同锈铁摩擦般的嚎叫猛地炸响!

只见那佝偻拖尸的“背尸人”,如同被惊雷劈中,猛地丢开草绳,连滚带爬地扑到老独眼身前!他张开双臂,用瘦弱佝偻的身体死死护住老独眼,布满污泥和“疮疤”的脸上涕泪横流,浑浊眼中迸发出底层蝼蚁面对灭顶之灾时最原始、最不顾一切的恐惧与哀求!他死死抱住老独眼枯瘦的身体,喉咙里发出更加凄厉含糊的嘶嚎:“别…别打…我爹…爹啊!爹啊!”他笨拙地翻滚,用自己的后背和身体,死死压住胸前那片仍在搏动的幽蓝光芒!也完全挡住了慧性看向那缕粉雾的视线!

这突如其来的“孝子护父”,让凶性勃发的慧性动作猛地一滞!他看着眼前这涕泪横流、恶臭扑鼻、如同护崽野兽般的“哑巴孝子”,再看看被他护在身下、吓得几近昏厥的老废物,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浓烈的厌恶。

就是这一滞!

那缕被强行逼出的微弱粉雾,失去法术牵引,被乱葬岗阴风一卷,瞬间消散无踪,了无痕迹。同时,张亮拼尽全力的压制和污泥的隔绝,终于让怀中碎片的幽蓝光芒彻底黯淡,强行切断了与寺内魔威的共鸣!

慧性回过神来,再看那片土地,已无丝毫异状!煮熟的鸭子竟在眼皮底下飞了!狂喜瞬间化为暴怒!

“不知死活的贱骨头!滚开!”慧性勃然大怒,抬脚就朝护在老独眼身上的张亮狠狠踹去!邪力灌注,势可开碑!

张亮仿佛吓傻了,只是本能地蜷缩身体,死死护住老独眼,用单薄脊背迎向致命一脚!同时借翻滚之力,更深地埋入旁边污泥。

砰!

沉闷撞击声响起!

张亮如同破麻袋般被踹得翻滚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尖锐墓碑的棱角上!清晰的骨裂声(咔嚓)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啊——!),口中喷出混杂污泥的暗红血沫,整个人瘫软在地,剧烈抽搐,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抽动都牵动伤处,发出压抑痛苦的呻吟。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老独眼被这惨状彻底吓昏过去。

“晦气至极!”慧性看着地上如同两滩烂泥的“父子”,又看看那片毫无异状的土地,暴怒与疑虑在胸中翻腾。刚才那丝奇异的能量波动绝非错觉!但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寺内群魔气息干扰?还是被这两个污秽蝼蚁冲撞了法术?他阴沉着脸,不死心地再次掐诀,血引追魂术的力量更加强烈地扫过这片区域,却只感应到无尽的死气、怨气与被慈云寺方向滔天魔云搅动的污秽气息。那荧惑的源头,如同水滴入海,再无踪迹。

“师父?”一名武僧试探着问道,“可要掘开这片土看看?”

慧性眼神阴鸷地在痛苦抽搐的张亮和昏死的老独眼身上扫过,又忌惮地望了一眼慈云寺方向那翻腾不息、如同活物般蠕动膨胀的恐怖魔云,脑中闪过智通那冰冷的警告。他咬了咬牙:

“不必了!此地怨秽深重,亡魂纠缠,非是善地!方才寺内魔气汇聚,必有巨擘降临,恐有大事! 耽搁不得!留下些香火钱,权当给这些孤魂野鬼买路,我们速速回寺复命!” 他丢下几枚铜钱在张亮“吐血”的污泥旁,如同施舍野狗,带着满腹狐疑、不甘和对寺内变故的强烈忌惮,转身悻悻离去。那荧惑的线索,如同毒刺,深深扎进了他心里,只待时机。

乱葬岗重归死寂,只剩下焚尸坑火焰的噼啪声和张亮压抑痛苦的喘息。他蜷缩在冰冷的腐土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钻心的剧痛(真实的骨裂避开了要害),冷汗混着污泥流进嘴角,是咸腥的铁锈味。怀中碎片的冰冷仿佛渗入了骨髓。慧性那最后忌惮寺内变故而离去的眼神,并未带来多少庆幸,反而像一片更沉重的阴云压了下来。慈云寺内,究竟来了何等凶魔?这秽土之下短暂的安宁,又能持续多久?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慈云寺那被翻腾魔云笼罩的轮廓,疲惫的眼中,死寂的深潭下,映照着跳跃的火光,冰冷,却燃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警醒与更深的忧虑。这盘棋,执子者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