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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维山心满意足不到半秒就听见一声惨叫。

“都他妈注意力集中点儿!”教练已经收回了脚,尹千阳后背上残留着脚印。聂维山想都没想就要冲过去,秦展大喊:“山哥!算了算了!”

哨声再次响起,最后一组练习做完了。尹千阳身高是鲲鹏级别的,但形态是喜鹊系列的,他颠颠儿跑来,脑袋一伸扑棱扑棱甩了一通,把汗珠子全飞到了聂维山身上。

“你跟千刀学的吧,瞎他妈甩毛。”聂维山笑骂了一句,然后用手掌罩住尹千阳整张脸呼啦了两遍,“落落汗再吃饭,下午几点训练?”

“三点,我想先去游泳馆冲个澡。”尹千阳从包里拿出洗漱用品和干净衣服,“一块儿去吧,游泳馆巨凉快,还有桌椅可以休息。”

中午的游泳馆只有清洁阿姨在,聂维山把饭盒打开,连菜带饭摆了好几叠,尹千阳洗完光着膀子,猛吸一口香气:“太丰盛了吧!你比我亲妈还要亲!”

聂维山又拿出一盒洗好的水果:“明天开始就不洗了,天气热,洗了的容易坏。”俩人动筷子吃饭,尹千阳狼吞虎咽一阵,等过了饿劲儿才缓下速度,说:“你明天还是别过来了,大热天的跑一趟干吗,而且我训练的时候又不能跟你说话,多无聊啊。”

“你就甭管我了,我有事儿干。”聂维山拍了拍桌上的袋子,“我拿着纸笔呢,下午我就坐在看台上画画。”

尹千阳激动道:“要雕东西吗?白爷教你了?”

“那倒没有,我简直怀疑他到底会不会雕。”聂维山把前两天在宿州的经历讲了讲,但没具体说自己的计划,“我还没雕过大件,准备试试,反正有问题就问我爸呗。”

下午三点才开始集体训练,但吃完饭休息片刻后尹千阳就开始独自练习了,并且他不在有空调的室内训练场,而是直接奔向了操场。

下午一两点最热,操场和跑道都被晒得明晃晃一片,聂维山感觉不戴帽子压根儿睁不开眼睛,他拿着几瓶水站在树荫下,求道:“你个傻逼,大中午的能不能好好歇会儿?我他妈怕你晒成一小滩水蒸发了。”

尹千阳已经从白皮变成了粉皮,估计等会儿就要变成红皮,他原地蹦跶两下,说:“比赛的场地就是露天的,到时候只能更晒更热,别人短跑还好,我是长跑,所以必须提前适应。你给我掐表,我跑一轮儿。”

聂维山不情愿地拿出手机记时:“一轮儿是多少啊?”

尹千阳抬腿就跑:“五千米!”

骄阳似火,尹千阳也像是踩了风火轮,聂维山站在树荫下踱步,就像在高考考场外等待的家长。塑胶跑道热得烫手,尹千阳不知疲倦般一圈圈跑着,开始还顾得上偶尔擦擦汗,后来彻底放弃了。

五千米跑完,他放慢速度走到阴凉下面,整张脸除了眼仁儿是黑的,其余地方全都红得吓人。聂维山递上水和纸巾,心疼道:“之后每天都这样练?一直练到举行联赛?”

尹千阳点点头,张嘴呼出口热气:“我还能再加强,我要拿牌儿!”

“拿拿拿,拿不上我买块儿金子给你刻个奥运金牌。”聂维山无脑附和,然后揽着对方往室内训练场走。路上也没人,尹千阳缓过劲来说:“这次我必须要尽全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聂维山说:“我知道,你想被体院直录,不过咱明年还有机会,这次失败了也没关系。”

尹千阳没言语,虽然他确实想上体院,但其实并没过多考虑。他之前说过,赢了牌儿就熔掉打戒指,他想到时候和聂维山带着他挣来的戒指去跟家里坦白。

让长辈知道,他俩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虽然嘻嘻哈哈的,但也能努力出一个结果。

接下来几天聂维山每天都来体校送饭,尹千阳训练时他就坐在看台上画草图,一张草图修修改改数遍,终于完工时,正好收到了聂烽的来电。

“小山,我给你选好料了,你要做多大的,我直接去你三叔那儿用机器切好。”

聂维山一听有些急:“我出门前不是嘱咐你今天别去料市么,赶紧回去喝点儿绿豆汤歇着吧,今天太热太闷了。”

聂烽不在意地说:“没事儿,岁数一大就对温度不敏感了,那我直接去你三叔那儿,你晚上顺道和千阳一起回来。”

没等到晚上,尹千阳在操场跑到三千米的时候腿软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时捂着嘴就冲向洗手间吐了一通。

聂维山什么都顾不上了,背上对方往训练场跑,边跑边骂道:“绝对是中暑了!让你丫瞎跑,等教练来了就请假回家!”

其他队友比教练先到,秦展午睡起来还迷糊着,慢悠悠地过去打招呼:“山哥你不困啊,要不去我们宿舍睡会儿吧。千阳,你该醒醒了,洗把脸去。”

尹千阳抱着书包蜷缩在座位上,睁开眼揉了揉:“教练来了吗?”聂维山拧开水给他喂了两口,“还没有,窝着热不热?”

“不热。”尹千阳摇摇头,整个人像株朵晒蔫儿的小草,“还有点儿冷。”

队友们靠近询问,没人注意到教练从门外进来,直到一声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个哆嗦。教练走过来瞄了一眼,看样子比较有经验,直接问:“头晕不晕?”

聂维山说:“晕,都摔了,摔完还吐了。”

“中暑。”教练似乎知道尹千阳给自己加量训练,弯下身子一摸脑门儿,“有点儿烧,回去吃药或者打针,睡一觉看看明天怎么样。”

聂维山马上问:“教练,他这样高强度的训练科学么?”

教练说:“我哪儿知道,我是搞体育的又不是搞科研的。但是,现在晕肯定比上了赛场晕要强,等他身体完全适应了这个强度,到时候就轻松了。”

尹千阳被驮回了家,家里下午也没人,聂维山给他弄了退烧药喝,又煮了锅绿豆汤。隔壁聂烽已经收拾好了机器,正量尺寸画线,准备切料。

考虑到家里人白天都要上班,于是聂维山跟尹向东商量后把尹千阳带回了旧居民楼。尹千阳卧床休息,他在桌上雕玉,聂烽端着茶守旁边做技术指导。

“聂叔,他雕的是牡丹吗?”尹千阳伸头瞧了瞧,“之前雕过牡丹花,那颗料是糖心的,特好看。”

聂烽悄么声地回答:“这面是凤穿牡丹,你说他是不是想挑战我?”

聂维山噗嗤一笑:“我可都听见了,谁要挑战你,我这是传承你的手艺。百花之王和百鸟之王多带劲,雕家雀和喇叭花是没人稀罕的。”

尹千阳看得有滋有味:“聂叔你刚才说‘这面’?难道还有反面?”

“有啊,我这是玉屏风摆件。”聂维山把电刀关了,扫扫玉屑继续,“正面是牡丹凤凰,背面是山峦松柏,风格各异。”

一直忙活到凌晨,正面还没出完胚,聂维山活动了下肩膀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摸了摸尹千阳的额头,确定没再烧才放心。尹千阳把对方的食指攥进手心里,说:“指腹都瘪了,你就不能歇会儿?”

聂维山随便一躺,枕着尹千阳的腿休息:“时间紧,过几天师父有个聚会,我得让这东西亮相。”尹千阳低头看他,说:“咱们俩很少一起努力,现在你努力雕玉,为了在行里闯出名堂,我努力训练,为了比赛拿牌儿,感觉活得特别有意义。”

聂维山反握住尹千阳的手:“你忘了,咱们上学期还一起努力学习呢。”

当时一起努力学习,然后一起考进了前三十。

那现在也一起努力,那结果应该也不会太差。

尹千阳休息了两天就重返训练场了,并且丝毫没有降低训练强度。聂维山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手中基本不离刀,手指上的茧子迅速厚了一层。

周末傍晚,他洗澡换衣服,聂烽在房里帮他给玉屏风打包,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打车去了珍珠茶楼。

珍珠茶楼与往常不同,一二楼都灯火通明、笑声不断,客人们随意走动交流,服务生不停穿梭着倒茶。聂维山直奔三楼,三楼也有十来个人,丁汉白招手:“放你几天假还以为你失踪了呢,过来叫人。”

一二楼的都是些有名气的藏友,能上三楼的还得是丁汉白的好友,他过去打招呼,有几位之前聚会见过。

等人齐了,大家都下楼去,前厅正中央用两张茶桌拼了个展台,纪慎语站在台前说:“大家都是熟人,具体流程就不多废话了,只一样,别人的藏品可以不稀罕,但不能妄论,都是行家,也都是为了交流,甭来市场那套。”

这藏品交流会是丁汉白办的,来的都是内行,每人可以展示一件东西,有看中的可以询问交易,给钱还是以物易物都随便。

大家自发展示自己的,每件东西品鉴一番,再聊聊典故野史,眨眼就到了十点多。丁汉白是主家,于是最后压轴,他看向聂维山:“你不是收了件宝贝么,也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呗。”

大家终于注意到丁汉白旁边的小年轻,都七嘴八舌地询问这个徒弟是什么人,毕竟丁汉白这把岁数才收徒,可见对徒弟的要求很高。

丁汉白就说了仨字:“他姓聂。”

“姓聂?不知道这号人啊。”

“不是古玩行的,听说是白爷的同行。”

“姓聂的就聂什么桥有名点儿,但没听说手艺还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