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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兵也不是个好惹的,“身后都乃我大酆战死在沙场的英雄,皇上仁德,得知将士们为国捐躯,悲痛万分,特意令我等接回故里安葬,官差却让我等,不知此意是官差自己的,还是太子殿下的。”

洛安的战事和粮食真相出来后,前方的将士和南城这帮子当差的早就水火不容了。

争吵声落入了边上的将领耳中。

前几日太子正因为这事儿被皇上贬到了东洲府,要是再把事情闹大,捅到皇上那,自己脑袋估计都保不住。

赶紧上前赔礼,当场先让人开馆检查,一打开,里面一股味道,将领匆匆看了一眼,便让人封上,说了几句体面话,客客气气地放了行。

菜农和厨子被耽搁了一阵,排在了后方,等检查完,一行人刚进城不久,便被四面八方的官兵团团围住,“所有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菜农和厨子哪里见过这番阵势,吓得六神无主。

身后热闹的那一阵,前面抬着棺材的将士,已经隐入了暗巷。

温殊色从棺材里爬出去,谢劭伸手去扶,被她嫌弃地捏住鼻子,“郎君,别靠近我……”

谢劭轻嘶一声,“你身上就没味儿?”

“我好不容易闻习惯了,不想再适应郎君的味道……”

为了逼真,不被识出来,所有人身上都涂上了不同程度的腐味儿,闻起来还真不一样,个个从棺材里爬出来,彼此面上都带着嫌弃,离得远远的。

又是一招瞒天过海。

裴卿虽受不了身上的这股味儿,却对谢劭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早就说过,谢兄要是将心思放在正道上,必然会有一番大成就,果然没看错人,谢兄继续努力,兄弟这回是死是活,就指望你了。”

谢劭:……

小娘子说得没错,新味儿确实很难适应,直接推人,“你先走开!散散味儿……”

知道菜农没有异常,官兵很快便会怀疑到他们身上,先得找个地方,重新换一身行头。

这番一闹,南城通往东都的正门必然固若金汤,不能再走,但前山有一条山路,可通东都境内的暗河。是当年靖王曾和皇上亲自挖出来的,除了两人,没人知道。

后来南城建了城门,那条路皇上竟意外地没有让人封上。

知道是皇上对他的信任,可此次情况紧急,逼不得已,只能走上一回了。

后半夜,一行人重新装扮成一只商队,朝着东都前山的方向驶去。

温殊色换上了干净的衫袍,依旧是温二爷的,宽袖一荡,自个儿嗅了嗅,确定没有那股味儿了才放心,习惯地把包袱抱在怀里。

谢劭已经注意了好几回,察觉出了异常,问道:“什么东西如此宝贵,能让你不撒手抱一路?”

小娘子冲他一笑,抱得更紧了,“故乡的一捧黄土,能给我带来财运,价值赛过黄金,郎君说宝不宝贵。”

难得有了片刻松懈,嘴巴又没管住,“那可能没什么用。”

小娘子疑惑,“怎么没用呢?”

“败家的黄土,带来东都,这不是要继续破产吗。”

小娘子吸了一口凉气,盯了他半晌,叹息一声,“郎君还是不要说话,更逗人喜欢。”

或许自己也意识到确实有些扫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小娘子,要睡一会儿吗?”

这一路自从自己在他身上躺过几次后,这郎君无论是说话,还是神色,就格外神气了。

“多谢郎君好意,我不困。”温殊色睡不着,离东都越近,心头就越兴奋,连逃命的紧迫感都消去了不少,凑过去同郎君畅想起了未来,“凤城谢府估计是回不去了,郎君觉得,咱们以后有没有可能会一直留在东都?”思忖了片刻,不等他答,又道:“其实也挺好的,郎君以后在东都做官,我就在家养养花,种种草,等郎君回来,便陪郎君说说话……”

她想得倒是长远,“谁说我要在东都做官。”

“东都的官有什么不好吗?”小娘子给了他鼓励:“我还指望郎君将来一步青云,我能妇凭夫贵,成为东都贵妇之首,羡煞旁人呢。”

郎君愣了愣,“我算看出来了,娘子野心真不小。”

“所以郎君能忍心让我的野心落空吗……”等她将来家财万贯了,他总得替他守着。

“要不你换个野心试试?”

“郎君这话,就不怕杀头吗……”

她还真想上天了,郎君还没来得及震惊她的胆大包天,脚底下突然感觉到了震动,脸色瞬间一变,推开一侧车窗往外探去。

耳边隐隐的马蹄声,伴随着火把的光亮,正朝着这边靠近。

没料到追兵会来得这么快,谢劭心头一沉,立马冲车夫喊道,“快!”

其余人也有了察觉,车队往前疾驰,马车剧烈地颠簸了起来,谢劭一手撑住车壁,一手扶住小娘子的胳膊。

普通的马匹,且还有马车,怎可能跑得过铁骑。

围上来的火光越来越清晰,照亮了半边天,马蹄的动静让人脊背生寒。

跑是跑不掉了,车队慢慢地停了下来,谢劭松开小娘子的手,“躲好,别出来。”拿起马车上的弯刀,掀帘跳了下去。

靖王下了马车,众人围成一团,看着身后来势汹汹的追兵。

没有捷径,只能正面交锋。

几百人对十几人,杀下去,都得死在这儿,谢劭面色肃然,转头地同靖王道,“王爷先走,进东都见圣上。”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已经容不得人去细细权衡,死伤已避免不了,只能先考虑谁活着更有用。

在战场上遇到过无数次这样的抉择,靖王知道什么最关键,转身道:“温娘子跟我走。”

从凤城到南城,遇到过无数危险,但每回都是有惊无险。

瞧得出来这回要动真格,温殊色害怕,可不敢闭眼,趴在马车窗口正盯着,突见郎君折了回来,掀开车帘,把手递给了她,“下来。”

温殊色不敢问他如今是什么状况,只管听他的话。

谢劭一路将她拉到了靖王的马匹前,才转身同她道:“跟着王爷先走。”

温殊色一愣,心猛往下沉,“那郎君呢。”

谢劭没看她,“我很快就来。”

身后那多大的动静,她又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留下来,岂能活?

温殊色脑袋空白,一颗心悬着头一回慌得抓不着方向,本能地摇头道,“我不要,我要跟着郎君一道……”

“听话!”谢劭突然一声呵斥。

这一路他说什么自己都听她的,只因她是求着他跟来的,此时被他凶,同样也没有资格吱声。

只紧紧咬住牙关,眼泪夺眶而出,落在脸上,人却倔强地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她这番模样,简直要人命。

郎君吞咽了一下喉咙,不得不承认,不知何时,跟前的这小娘子似乎已经入了自己的心。

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心口似是被人徒手在撕扯,一阵阵抽疼,伸手抚住她脸颊,指腹轻轻地把她脸上的泪痕抹去,哑声同她道:“温二,别怕,先到东都等我。”

知道他说的话,自己反抗不了,温殊色的呜咽堵在喉咙口上,说不出话来。

谢劭没忍住,双手握住她肩头,拉过她,唇瓣轻轻地印上了她额上。

额间的柔软传来,烫得吓人,更让她喘不过气了,温殊色终于没憋住,带着哭腔道:“你说过,要与我同甘共苦……”

他是说过。

可如今反悔了,舍不得小娘子受苦。

此番分别,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还能相见。

把小娘子抱进了怀里,知道她主意大,也极为聪慧,一字一句地同她交代道:“到了东都,你便是谢家三奶奶,我谢劭的夫人,跟着王爷去面圣,事情的经过你都清楚,不要害怕,也不要试图欺瞒,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皇上,只有我谢家洗脱了罪名,你才能清白。”

才能有立足之地,即便他回不去,她将来也能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