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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主身边的两个伴读,心头便也舒畅多了,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唐韵的胳膊,“我就说太子殿下对谁都是这般温和。”

唐韵松了一口气。

众人散去,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前面的三皇子却是突然回过头,笑着轻轻地同唐韵点了下头。

唐韵一愣,忙地回了个礼。

*

最后一堂课前,太子又来了。

昨日顾景渊去了逢春殿,没见到人,今日陪着太子练完了射箭,便跟着太子一道到了上书房,来时手里提了两个大食盒子,里头装着点心。

在座的学子每人都有份。

到了唐韵跟前时,顾景渊正好发完,整个食盒都递给了她,唐韵望去,便见里头剩下了两块点心。

同旁人不同。

不是桂花糕,而是驴打滚。

顾景渊凑近她,压低了声音道,“知道你喜欢吃这个。”

顾景渊说话时,太子就坐在唐韵身旁的位置,也没怕他听见,这些东西,本也是从东宫提过来的。

太子自然知道。

顾景渊靠过来的瞬间,唐韵的身子便下意识地往后躲去,整个心都快跳了出来,余光一直留意着太子的脸色,生怕惹了他。

“我不饿......”

“尝尝吧。”顾景渊说完,便转过身,走向了前面的二皇子聊起了话。

此时本就是歇息的时辰,顾景渊又送了东西来,课室里的学子瞬间拥成了几团。

唯独太子这一块安静,没人敢来打扰。

好一阵了,唐韵才鼓起勇气看向了太子。

一转过头,便同太子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黑漆漆的瞳仁凝过来,温和不失力道,明显是在质问她。

昨儿是不是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为何顾景渊今儿还没死心。

且还送上糕点了。

唐韵心头生虚,忙地撇过头,轻声问道,“殿下要吃吗。”

“不了。”太子没再看她。

唐韵盯着食盒底下的两块驴打滚的糯米糕,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法子敷衍过去。

片刻后,目光快速地往周遭一望,见没人注意,转过身,便拿了那糕点,递到了太子嘴边。

太子没张嘴。

他不稀罕。

“殿下,快些......”唐韵心都快跳出来了,又惊慌地转过头,往前面看去。

两人正较劲,顾景渊脚尖一转,缓缓地回了头。

唐韵心头猛地一跳,手上的动作也用了些力道,突地一下塞进了太子嘴里。

等顾景渊转过头来,唐韵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低下头手指头轻轻地抹了一下唇瓣。

顾景渊面色一松,抬步朝着她走了过来,期待地问她,“如何?”

唐韵心口的跳动还未恢复过来,又开始“咚咚”地跳得欢快。

“挺好,多谢顾公子。”唐韵敷衍地点了头,压根儿就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是吗。”顾景渊一脸欣喜,又问,“甜吗?”

唐韵不敢乱说。

见顾景渊不走,心虚之下,唐韵只得拿起了食盒底下的最后一块,放入了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越嚼,越不对劲。

“今儿我借了殿下的御膳房,自己动手做的,知你喜欢吃甜,便特意多放了些糖。”

唐韵:.......

这不是甜,这是苦。

甜得发苦。

唐韵心头一凉,头皮都发麻了,低垂着头,连余光都不敢再去看太子。

适才可是一整个......

正是煎熬得难受,殷先生便走了进来。

因顾景渊并非是上书房的学子,今儿只为替她送东西而来,忙地俯下声,悄声在她耳边交代了一句,“改日我再来找你......”

唐韵:.......

顾景渊一走,唐韵便是坐立不安。

半晌后,唐韵听到了太子打开水袋的声音,头垂得更低,拿起笔,轻轻地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慢慢地移到了左手边。

手肘压着纸张,将那几个字朝着太子的方向。

太子此时喉咙里都是苦的。

灌了几口水,也没见到多大的成效,太子心头正积了一把火,余光便瞟见了身旁的罪魁祸首,移过来了半张纸。

——我错了。

太子懒得理她。

可旁边那人却越来越放肆。

“凌哥哥,别生气。”

“韵儿给你赔罪。”

“你想吃什么,韵儿晚上给你做。”

太子不由一嗤。

能吃什么......腻死他得了。

直到看到了那张白纸上,又重新地写了下两个字——书案。

太子的眼皮子便是一跳,喉咙口微微一滚,一股子刺激之感,从腹部突地窜出,蔓延到心口,再冲上脑子。

太子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目光终于瞟了过去。

唐韵却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早已收回了宣纸,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神色认真地听着先生讲学,面色皎洁而纯净。

似乎那颗脑瓜子里,从来没有生出过半点坏心思。

干净得让人不忍亵渎。

可只有太子自己知道,就是她的这份干净,最为致命。

太子回头,拧上了水袋的盖儿,一手撑住坐下的蒲团,突地倾身过去。

唐韵的脊背瞬间绷直了。

“记住。”太子轻轻地对着她撂了一句,随后起身,走了出去。

唐韵垂着头,不敢望四周看。

太子提前离课。

加上顾景渊送来的点心,早就搅合将众人的心思搅没了。

殷先生也看出来了,想着明儿就是重阳,索性提前散了学。

一下学,唐韵便收拾好了东西,抱着试试的心态,走往了东宫的那条路。

到了昨儿的假山处,还是没见到人时,唐韵便调回了脚步,上了回逢春殿的甬道。

走了一段,正要跨过跟前的月洞门,前面甬道上突地传来了一道说话声,“西戎那破地方,鸟不生蛋,又鱼龙混杂,想建要塞谈何容易,也不知道这回该谁倒霉。”

唐韵的脚步一顿,轻轻地退了回去,将身子隐入了月洞门内。

“就看太子如何想了,能劝动皇上暂缓出兵,已经是好事儿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地走远了,唐韵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

夜里小顺子准时过来接人。

到了东宫,太子正坐在书案前写着折子,见人进来了,太子也没抬头,“先坐会儿。”

唐韵却并没有坐,安静地立在一旁,笑着看向了明公公,明公公极有眼力劲儿地让出了位置,将手里的墨石递给了她,“有劳唐姑娘了。”

唐韵点头接过墨石,缓缓地磨了起来,太子也没去阻止,目不斜视地写完了手里的折子,撂下了笔,才抬起头看向她。

唐韵一笑,“殿下忙完了?”

夜里的那双眸子,与白日里的全然不同,眉眼之前的一抹笑容,且妖且媚,哪里还有半丝清纯。

“过来。”

太子从椅子上起身。

唐韵刚走过去,身子便是一个失重。

脸颊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尽管唐韵的视线模糊,还是看到了太子刚写的那封奏折。

西戎要塞。

昏暗的灯火下,唐韵的身子一半坐在地毯上,一半躺在太子怀里,太子阖眼背心抵着书案的桌脚。

待两人的呼吸都平复了下来,唐韵才微微抬头,看向太子,轻声道,“殿下,明日我得回一趟唐家。”

明日是重阳。

太子阖上的眸子,缓缓地打开,低头看向她,“怎么了?”

唐家又来人了?

太子自来极为不耻他那位父亲。

唐韵忙地摇头,轻声道,“明儿是重阳,我得回去看一眼母亲。”

唐家虽被抄过,老祖宗留下的祖宅还在,唐韵的母亲是唐文轩明媒正娶的正夫人,死后牌位自然还在唐家。

太子便也没再说什么,“要是缺东西,同明公公说。”

唐韵仰起头,笑着在他的下颚处亲了一口,“多谢殿下,明日我得带上阮嬷嬷。”

“嗯。”那本就是她的人,“身上有银子吗?”

“啊?”

太子看着她愣住的神色,突然想起她进宫时,就拿了那么个破包袱。

能有什么银子。

太子转过头,从地上散落的衣物中,摸出了她送给他的那个荷包,递了过去,“先且用着。”

满满当当的一袋子金瓜子,怎么也够她出一趟宫了,唐韵没有推托,伸手接了过来,高兴地道,“多谢殿下。”

那般兴奋的模样,就似是往日他有多苛刻了她一样。

太子无奈,声音极为温和地同她道,“不是说了吗,缺什么,直接找明公公,孤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是,殿下对韵儿最好了。”唐韵说完便他身上坐了起来,开始去寻衣裙。

等整理好了,便回头看向还坐在地毯上的太子,蹲了个礼,“殿下早些歇息,韵儿先走了。”

太子:......

她是不是,太过于来去自如了。

等唐韵走了,太子才慢慢地起身,招来了屋外的明公公,交代了一句,“明日派个人护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