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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是怎么喝上酒的,这事还是与如今躺在床上的苏幕脱不了干系,苏幕那人爽朗是爽朗,可就是因为爽朗,那张嘴就贱,昨夜出了屋子之后,嘴就没闲过,若不是因为这个,他这会子也不会被齐荀打的下不了床。

估计也是喝多了,酒劲壮人胆,前一瞬还能认怂的求人,求齐荀不要向他西北进军,让他干什么都行,后来就能将齐荀骂了个一无是处。

能损齐荀的事情,不外乎就是笑话他,被所有人蒙在鼓里,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了不起,成为了天下的战神,世间霸主,谁知道却是个看不清世事的人。

假慈悲。

这话就是捅了齐荀的心窝子,能让苏幕下不了床已经算是齐荀积德,留了情面,否则昨晚苏幕早就死在了竹林里。

谁都知道齐荀的母妃死在了乱世,被乱箭刺死的,齐荀找不了报仇的对象,最后干脆就将这场悲剧算到了所有参战的国家身上,当年参战的六国,如今就只剩下了西北,其余在这几年间,断断续续都被齐荀征服。

可他本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为的只是为了他母妃报仇,为了让天下的人不再经受六国纷争之苦,一心只想着统一天下,但统一了天下又如何,他从未认真的想过。

也从不知道,自己征战收来的国家,下场如此凄惨。

自己手里的权力越大,当所有人都敬畏他的时候,他不是没有为此骄傲过,在征战了吴国之后,只剩下西北时,他也生过野心。

到了这个位置,谁不想拿了天下,成为六国霸主,一统江山,壮阔山河。

手里拿过剑,征战过的人,谁人心里没想过一直杀过去,杀到最后,成为那个最后的胜利者。

可败就败在,他心里还装着百姓,不只是齐国的百姓,是整个天下的百姓,且他最开始的出发点并非是想争夺霸权,而是只为了宽慰自个儿的内心,每占领一座城池,他就觉得为自己的母妃做了一点什么,他以为他能统治好。

直到昨儿夜里被苏幕戳了脊梁骨,将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东西都提到了明面上,他才发现,他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那殿下受伤了吗?”安娴见他眼睛盯着一处,并没有神色,便以为他是真的喝醉了。

“有。”

“在哪里?”安娴又问。

谁知道刚问完,齐荀将手里的酒壶一丢,伸手就将原本松垮的衣裳扯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古铜色的肤色,疤痕遍布都是,新伤也就面上几条轻微的擦伤,是昨儿夜里被竹片刮到的。

安娴的目光就定在那一块儿,就再也没有回去,这次的擦伤就算是好了估计也不会留下伤疤,她瞧的是往日留在他身上的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估计当初受伤的程度,不亚于他手臂上被砍的那一刀。

“殿下,你自己可清楚,这身上到底挨了多少刀。”安娴蹲着,鞋底蹭着地面,缓缓地往他边上移,小脑袋越凑越近,就埋在了齐荀地胸膛上,仔细地去看他如蚯蚓一般地伤痕遍布在他身上,看到最后,就差拿手指头去触碰。

“记得,全身上下一共五十二条。”

安娴埋着头,从没有试过去心疼一个人,可瞧着瞧着,心里就难受上了,曾经她躺在医院的床上,看着父母,哥哥们为她伤心难过时,她还反过去安慰他们,体会不到对方心里的感受,可如今看着齐荀满身的伤痕,才明白担心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滋味,比起当事人所承受的痛苦,可能并不会轻半分,心尖就跟被针一根根地往里头扎一下,刺痛难受。

“你要是再加个零就二百五了。”安娴声音小,嘟囔了一声,掩饰住了声音里的呜咽,然而这话损不到齐荀,因为他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挺能打,挺威风的吗,怎么就受了伤?”安娴嘟嘟囔囔一阵,就上了瘾,“咱们还是规规矩矩做人,安分守己点好,别动不动就去攻占人家领土,打仗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刀,杀了别人,自个儿也得流血,旁人只知道殿下何等的风光,却没机会瞧见你一身如地图般的蚯蚓。”

“况且,以你现在的地位,已经够威风的了,干嘛非得干这等损己不利人的事,咱们不打仗了,过去安安稳稳过日子好不好。”

齐荀的熏红的醉眼盯着安娴头顶,一头素发,没有任何珠簪,安娴今儿起来没有心思打扮,只用了一条云水蓝的丝带,将头发束在了脑后,这会儿就放在齐荀的下巴底下,安娴只顾着数他身上的疤痕,却不知发丝上的暗香已经饶的齐荀心神不宁。

从未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过话,说的如此直接,却又不让他讨厌,就算是太后,与他提起此事,也是委婉的相劝,父皇也如此,只会想法设法,以旁的事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是头一回,有人对他说,“咱们别打了,好好过日子。”

若是从他人嘴里说出这话,也不定就能见到成效,可此时从安娴嘴里说出,软糯的声音,藏不住她对他真心实意的关心,这番话就真的听进了他的心坎上。

“好。”不管是不是敷衍,但就现下来说,他愿意放弃,想同她好好过日子。

安娴知道,喝醉酒的人话不可信,但听到他应了自个儿,还是颇有点小成就,就因为有了这点小成就,让她愈发壮了胆,适才不敢伸手去摸,这会手指头就直接摸到了一条长长的疤痕上。

除了搁手,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好看吗?”不过是些丑陋的伤疤,不明白为何她会看这么久,齐荀说完就将自个儿的衣衫重新合上,不待安娴回答,又说道,“太丑,别看了。”

安娴也挺自觉,不给看就不看,这会子也没法违心劝他说不丑,因为,确实挺丑的。

安娴的脑袋往后退了退,抬起头眼睛又瞧上了他的脸,“幸好你这张脸保护的好,要是多一条蚯蚓,得多可惜。”

齐荀侧目,眼里的光涣散,一看就知道喝的不少,“有多可惜。”

难为他这会子没冲自己发酒疯,安娴试探性地反问,想看看他到底醉倒了什么程度,“殿下觉得自个儿好看吗?”

“好看。”这问题用不着她问,他自信自己的长相不差。

“那臣妾呢,长的好看吗?”安娴自己的脸放在他的目光下,特意摆出了诱惑的微笑。

齐荀没有马上回答,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阵之后,吐出了两字,“妖精!”

然而还没有等安娴反应,这妖精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又听齐荀正色道,“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事?”

那事是什么事,安娴当真不明白,但脑子里多少再往那方面想,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横竖她只要一笑,他就说自己在勾引他,对他抛个媚眼,就是想同他上床,若是按照这个说法,在她那个世界的人,挤眉弄眼的人多了去了,岂不是人人都想上床。

安娴刚想说,没有,是你整天想的太多,就被齐荀的话彻底地堵回了肚里。

“孤也想。”

安娴惊讶这人说话,怎么就不知道拐个弯,还在尴尬中又听齐荀语不惊人死不休,“孤问过了太医,饮酒后做那事不好,今后要是有了身孕,怕胎儿不健全。”

安娴就快被他折服了。

合着他刚才喝了酒,心里想着那事,然后还去问了太医?他不害臊,安娴都替他臊得慌。

“但,孤没过去找你,你却过来了,这样孤也很为难。”齐荀就算是醉酒了,说到他认为正经的事上,那表情也是一本正经地,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安娴,很是慷慨地说道,“要不,咱们先试试。”

安娴算是明白了,这回他怕是醉的比上回还厉害,安娴怕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孤的女人。”齐荀一脸的自豪,又吓到了安娴。

“那你是谁?”安娴又问道。

“你的男人。”

安娴:“......”

也没什么毛病。

“那你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安娴觉得这样逗他,还挺有意思的,机会难得,错过了一次,也不知道下回要等到什么时候,便打定了注意,好好戏弄一回。

“孤只是醉了,但孤不傻!”齐荀呆了一阵,眼神里突然就出现了鄙视,倒显得安娴像个傻子。

安娴:“......”

这天怕是没法聊下去了。

“也不知道孤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孤之前特别看不起那些只看重外表的人,但孤如今愈来愈感觉,孤就是那类人,不然除此之外,孤也不知道你身上有何可取之处,琴棋书画,贤淑端庄,你哪样都没有,还有,人人都说你江南小曲儿唱的好,可孤......”

齐荀说完又去看了一眼安娴,看到她的脸色明显不对了,嘴里的话突然就转了个弯,“大抵是孤的耳朵生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