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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头顶上的一片云,突然散开,跟着那风吹了好几里,愣是露出了天底的颜色,蔚蓝的亮人眼,素云笑了笑,“这天爷总算是又晴了一日。”

江沼立在铺子前手里握着青花瓷瓶,仰目望着天,脸色也跟着那久违的一抹晴缓缓地晕开,弯起的眼角如黄昏时分半隐半露的月牙儿,衬着脚底下的层层白雪,美得让人窒息,却又干净地让人不敢去亵渎半分。

街头的万物似乎就在陈温无意的一眼瞟过去后,便安静了下来。

没有羞涩。

亦没有拘谨。

纯粹如水的一道笑容激在他的心口,蓦地一动,陈温的脚步定在了原地,半天都未挪动。

“那不是江姑娘吗?”

周顺从陈温身后出来也看到了江沼。

本以为陈温会走过去说几句话。

周顺等了半天见江姑娘人都已经提步往回走了,主子却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斗胆抬了头。

那视线都已经贴在了人姑娘身上了,却透着一股子的隐忍,一直到江姑娘不见了身影,才见他下意识地往前跟了两步。

周顺深吸了一口凉气。

觉得严青那话说的对。

——调了个位。

往日在东宫,时常能瞧见江姑娘这般盯着殿下的背影,世道轮回,这回又轮到了殿下。

“殿下,人走了。”

周顺说道。

陈温没吱声,转身登了马车,周顺紧跟其上,昨儿夜里陈温拿了那琵琶弦线本想借着沈老夫人的寿宴,去找江沼解释传言之事,解释他心里并非喜欢林姑娘,谁知一进门,先是被瑞王捷足先登愣在庭阶上吹了一会风,后又亲耳听她将退婚谣言坐实,态度果断干脆,没给他半分机会。

似乎从来芙蓉城,陈温同她的每一次单独相遇,皆是将局面不断地恶化。

陈温轻轻动了动手指,指头活动的并不灵活,昨日的一把弦线捏在掌心,不自觉地用了力,竟勒出了几道血口子,回到王府周顺更衣时才发现,血已经凝成了一团,赶紧给他上了药包扎了一块纱布,如今正裹得结实。

“马上就是除夕,大年三十芙蓉城会有一场灯会,殿下要想见江姑娘,倒也不着急。”马车帘子放下的瞬间,周顺开导了一句。

陈温没应。

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今日陈温出来,是去会了几位年迈辞官的老臣,暗地里开始在查沈家四娘子之事,依沈老夫人昨夜那态度,八成是不会轻易透露出来,瑞王府里的臣子多数都是瑞王来到芙蓉城之后才新建立了的人脉,对十年前的那场瘟疫并不了解。

陈温问了几处,也没有问出半点线索来,倒是听了一桩往事,说沈家四娘子出嫁前的那阵子,时常去芙蓉城的一处农家院里,也不知道煮的是什么药,那味儿飘出来临近的人家受不了,上门抱怨过几回见都不凑效,竟将江四姑娘告上了衙门。

“恰巧也是这个时候,快过年了,都想图个喜庆,谁愿意被一股药味熏鼻,又臭又不吉利。”那老臣刚好经手了这案子,印象深刻,“沈四娘子当堂同一堆妇人论起了陈国法制,说得人哑口无言,分明是赢了,自个儿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还是江家二爷,将人给带了出去。”

陈温对江家人的了解很少。

只知道江二爷从未进过宫。

江二夫人同母后的关系交好。

旁的便是江沼。

她是他的太子妃。

出来之后脑子里正想着那人,突然一抬头就见她站在了自己跟前,那一幕便刻进了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那身影立在雪地之间,月白色的斗篷帽檐上镶了一圈白狐狸毛,映得她莹白的肤色,愈发白皙夺目,就连她手里握着的那只青花瓷瓶,他也瞧得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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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陈温让严青去叫宁庭安。

想问问他那些病症的东西整理的如何了,严青却没动神色中有几分同情,说道,“宁师爷还在病榻上。”

闪了腰杆子。

手肘处见了血。

如何受的伤,陈温心里应当清楚。

比角力,严青都不是他对手,更何况是宁庭安。

“还没好?”陈温倒没想到,那伤能让他躺上三天三夜,陈温说完也没让人将宁庭安抬起来,慈悲了一回,主动去了宁庭敢的屋里。

屋里小三子正在给宁庭安上药。

那伤倒也不足以让他躺上三天,不过是摆好了自己的态度,让太子看到他那腰杆子再挺,也比不上他身上的那几条龙来得厉害。

宁庭安住的屋子素雅简朴,并没有熏香,一进屋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清香。

曾经陈温狩猎受了伤,嫌弃太医院开的药味儿太重,江沼知道后,便给他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她自己做的药膏,特意加了花香,盖住了药材的腥味不说,还余了一股清淡的幽香。

陈温用了好些年,对那味道已经非常熟悉。

如今再次闻到,陈温的眸色一颤,目光往小三子手里握住的小瓷瓶望去。

正是昨儿他看到的那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