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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奕眨眨眼睫,起身下车。

风嘉园小区实行访客登记制,但严琛直接刷门禁卡带安奕进入了小区。

他侧头看安奕,“这里你应该比我熟悉,哥哥你带路吧。”

安奕绷紧下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先回家。”

严琛伸手示意他先走,安奕抬脚穿过小区中庭花园,旁边新建了个儿童游戏区,孩子们正在滑梯秋千上尖叫大笑。安奕恍惚听到他妈妈站在自家小院前叫他的名字,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远远瞧见那栋涂着暖黄色调外墙漆的小洋楼,安奕不掩诧异地睁大了眼。

本已荒废的草坪已焕发生机,在春日灿阳下绿意盎然,待走近些,安奕发现不止外墙和草坪,门廊下斑驳生锈的长椅已被崭新的同款替代,院子里一株茁壮的石榴树,仿佛在被他和妈妈亲手栽下后安然度过十几年,惬意地在春风中舒展枝条,生芽开花。

安奕眼含热泪,站在门口。

严琛牵起他的手,将一把钥匙放到他的掌心,“欢迎回家。”

两行热泪倏然而下。安奕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严琛带他走到门口,安奕掌心被钥匙的锯齿硌得生疼,他手指颤抖着,好几次才对准钥匙孔。门锁“咔哒”一声,这栋从他18岁就搬离的房子,他终于再一次走进它。

穿过前院,他站在门口心情十分复杂,紧张多过兴奋,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安奕定了定神,打开大门,房内阳光打在光亮的地板上,率先映亮他的眼睛。

偌大的客厅、餐厅以及起居室,放眼一望,家居摆设都是他熟悉的模样。

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安奕楼上楼下走了个遍,抚摸过楼梯旁挂着的每一个相框,最后他走到餐桌边,桌上一只白瓷瓶里插了几只新鲜的白玫瑰。

严琛走到他身边,柔声说:“早就想带你来的,但最近才翻修好。”

安奕颤了颤眼睫,拉开一张餐椅坐下。

以前他总会坐在这,右手边坐着妈妈,对面坐着爸爸,主位坐着外公,安雅则坐在她专属的儿童餐椅里,一家人边看电视边聊天吃饭,其乐融融。

可惜也只是以前。

坐在这张餐桌边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安奕捂住脸,用力揉了揉。

严琛站在一边保持沉默,给他时间平复心情。

过了一会儿,安奕深吸口气放下手,通红的眼睛看向严琛,“你怎么知道我家以前的布局?”

“问了以前很多你的邻居和亲戚,”严琛如实说,“还在地下室找出了很多老照片,之前这栋房子被抵给徐进,他坐牢后这房子进行了法拍,但房主一直没来住,那些照片就堆在地下室,你要去看看吗?”

安奕摇摇头,他看眼自己对面,“你坐。”

严琛拉开椅子,在他面对面坐在阳光里,他倾身握住安奕冰凉的手,眼里盛着无限温柔。

“安奕,我知道过去发生的没法改变,但我想尽力弥补。我知道你是个很恋家的人,我买下这栋房子给你,是诚心想给你一个家,从此以后让我来做你的家人。”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安奕垂眸静静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指,内心不是没有触动。

严琛是他爱上的第一个人,年轻时不懂迂回、不知保留,一颗心恨不能剖出来捧给他。可现在他已经不再年轻,不会再盲目地为爱情撞得头破血流。

就算严琛真的浪子回头,肯用一颗真心换真心,可他曾切切实实受过的伤害与失望,还一道道清晰地刻印在他的两条胳膊内侧,他没那个勇气再去赌严琛这颗真心的持久度。

他不想重蹈覆辙。

“严琛,你为我做的这些,我很感激。”安奕开口道。

严琛眸心微动,似乎已预料到安奕接下来的话,他攥紧了安奕的指尖:“我不要你的感激。”

“但我要说。我知道你这两年一心扑在艺术银行上,辛苦做这些可能是想为我铺路,不管如何,我都谢谢你。”安奕缓慢而坚定地抽回自己的手,“但我们回不去了。”

严琛紧紧盯着他的脸,似要从他的平静中找到一丝裂痕。

可他找不到。

安奕这次是真的平静,不带一丝负气与怨怼。

“分开这两年,你在变,我也在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安奕说,“就像这栋房子,把杂草除掉、把家具摆回原位,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又怎么样呢?内在的东西已经不见了,有些东西永远都修复不了。”

严琛眼睛渐渐红透。

“你……还在怪我吗?”

“说实话,来这之前还是怪的,”安奕缓缓笑了一下,眼里盈满泪光,他的声音忽然放得极轻,好像一直压在心里多年的那块巨石一并被轻轻放下。他说:“现在不怪了。”

严琛勉强牵起嘴角,可发酸泛红的眼睛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仓皇低下头。

然后听见安奕说:“以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不怪你也不怨你了,无论是小雅还是我,都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的,以后就当彼此是熟悉的陌生人吧。”

安奕站起身来,把钥匙放进口袋。

“手续这两天办好交接,买房加装修的钱到时候我打给你,”他说,“听齐文星说你家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买这栋房子应该吃了不少苦,我会把这部分也一并补齐。”

严琛把头埋得很低,安奕看到他后颈突起的一小块椎骨,想起他少年时代曾偷偷路过高一年级时从窗口看进教室里,看到穿着校服的少年恹恹趴在桌上睡觉的情景。

那一小块小骨节也是这样突着。

他收回视线,轻声说:“走吧。”

严琛久久没有动。

安奕不想再等他,抬脚往门口走时,他听见严琛突然跟他说:“可你做面给我吃了。”

声音哽咽,带着一丝不甘与委屈,像在控诉他为什么施舍了一丝希望,又不肯再多给他一点爱。

安奕没回答,留下一句“锁好门”,先行离开。

严琛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想了很久才弄明白。

那一碗面只是根植于安奕品性里的柔软与善良,他就像当年的那只小橘猫,淋一场雨就能换来安奕的驻足。

与爱无关,甚至与他无关。

换作另一只流浪猫,安奕依然会为它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