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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连绵不休,崎岖山路泥泞难行,萧绝便暂时留在雀翎台。

他敞开殿门,任斜风细雨扑进来,冲散空气中残存的血腥味。

特命人冒雨送来一坛好酒,萧绝以酒浇地,先祭崔玉书,随即仰首长饮一口,烈酒烫喉,烧心灼肺。

寒霜出鞘,酒洒剑身。

“喝——!”

萧绝豪情一呼,手中淬了酒的长剑被舞得气势如虹,如生残影。瓷瓶陶器受剑气扫荡,相继粉身碎骨,清脆的碎裂声倒像在为这段凌厉张狂的剑舞奏乐。

半途发带松了,衣袍乱了,他全然不顾,干脆踢掉长靴,赤着双足旋转腾挪。

地板干净而冰冷,萧绝却似踏在血泊里,崔玉书的血将他的双脚染得血红、烫得发颤。

飒飒声中,萧绝披一身寒光剑影,三千青丝随衣袂翻飞狂舞,如鬼似仙。

蓦地,左脚踩中一块碎瓷片,他身形一晃,重重摔倒在地。

他躺在那儿,将碎片拔出,抬手看看指尖染的血色。

这只手沾过很多死人的血,第一个便是他的母亲,最新的一个是他的义父……寡亲缘、薄情爱,大抵就是他的宿命了。

萧绝低低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那个罚他夜夜跪受鞭刑的老匹夫死了,他高兴,笑到眼角泛泪还不肯停下。

他将酒坛挥至殿外,遥听见酒坛子碎了,便顺势翻个身,侧卧在地板上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雨将将要停,积蓄在峰顶的雨水沿山坡奔流而下,滔滔水声似山中平添了一道飞悬瀑布。

他起身拢好衣衫,环视一番杂乱的大殿,心烦不已,靠在殿门眺望远处濛濛山色,出神许久,转身去了暗室。

腐臭味越发浓郁,萧绝掩鼻屏息也无法完全忽略。

他秉烛细查,发现这间暗室有些……过于简陋了。

偌大的一间屋子,南北两侧各有一排近两人高的木架,上面除了摆放一些稀罕的刀剑兵刃外,再无其他东西。

木架上的许多格子都是空的,这和萧绝记忆中的暗室相去甚远。

他将两排木架仔细检查一遍,没发现任何机关异常,而暗室中间那堆头颅旁,并排摆放着两个不太大的木箱。木箱上了锁,他用佩剑削开箱盖,里面装着的也不过是些珠箔玉器。

而且都没装满。

纵然踏仙阁每年都会向魔教上缴些许财宝“表忠心”,但崔玉书好歹坐镇踏仙阁近三十载,不可能只有这点家当。

萧绝踱至颅堆前,俯身与崔玉书的狰狞双目对视。

“狡兔有三窟,义父的秘密究竟藏于何处?”

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萧绝不再多待,他吩咐值守影卫不准任何人打扰阁主闭关后,便出了雀翎台,回自己的寝房。

他并不担心有人擅自违令,毕竟没人喜欢挨崔玉书的鞭子,一个个恨不能离雀翎台越远越好。

萧绝在香樟木桶里泡了近半个时辰,皮肤被水浸得发皱,鞭痕周围也被泡得泛白,才将那身难闻的死朽味道祛除干净。

刚披好里衣,他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而利的惨叫,紧接着便有人急呼“休走”“站住”,萧绝打开房门,一道鬼魅黑影从檐下闪过。

“抓住他!”

“又有人死了!别让他逃掉!”

……

萧绝纵身追了上去。

那人轻功虽不比绝影那般登峰造极,却也极快,萧绝奋力急追,虽然难被甩开,却也无法拉近二人距离。

天色渐暗,那人身披玄色斗篷,一顶大兜帽将其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几乎融于夜色之中。

萧绝本能要用暗器,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出得急,除了寒霜,再没带任何东西。

他只披了件单薄里衣,未束长发都还是湿的。

于是挥剑砍断一截树杈,断枝犹如弦上利箭,直钉那人后心。

黑影侧身避开,萧绝趁机追上,寒霜剑削其兜帽,黑影旋身纵上一株粗壮杨树,扬手一挥,斗篷如张大网从天而降。

手腕急舞,长剑将斗篷瞬间斩得七零八落。

布料碎片混着枝头雨水分扬而落,再看时,枝头已空空如也,唯独东边树林摇晃未竟,萧绝施轻功朝那边追去。

黑衣客越行越疾,慌不择路般纵下枝头,钻入一片密林之中。

纵然萧绝在不至峰生活近十年,却从未到过此处。这里林丛茂盛,鲜有人至,树木花草大多长得野蛮,携钩带刺,没多久他的衣衫便被勾破,甚至隐约见了血色。

峰顶积水汩汩而下,本就藤蔓杂生的林间更为泥泞难行,他是如此,那黑衣客也定然如此。

萧绝听声辨位,以剑劈开荆棘向密林深处搜寻,那人却似凭空消失一般,不见踪影。

这里虽多草木,但不可能藏得滴水不漏,他借着熹微天色环视四周,在不远处的山壁上发现一个涵洞。

那洞口悬在崖壁高处,被峰顶积水和周围爬藤遮住大半,十分隐蔽。

天际隐有闷雷滚过,似又要落雨,萧绝便纵身而起,顺爬藤向上,穿过水帘钻入涵洞中。

本就微弱的光线被洞口的天然屏障又削弱大半,萧绝此刻犹如置身黑夜。

他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竖耳侧听,隐约察觉山洞深处有细微声响。只是外面水瀑声太近,扰乱他的判断,他便摸着山壁朝里面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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