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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收到两小竹筐芒果时倒是意外之喜,正好枸橼茶有些喝腻了,可以换芒果打底的茶了。

当然在做果茶之前,要先把她梦中的芒果糯米糕给吃了。

安南的厨子也跟着到了这圆明园。秋雪带着芒果去找他的时候,就见这厨子正瘫在一张竹椅上,手里还捏着一个对嘴喝的小茶壶,跟正经京城厨子们没任何区别。

秋雪就咳嗽了一声:“阮大厨好。”

只见这厨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字正腔圆:“哟,秋雪姑娘来了,吃了嘛您。”

秋雪都分不清自己跟他谁更地道了。

寒暄两句后,秋雪就递上小竹篮里装着的八个芒果。阮大厨一看就眼里含上泪了,半是高兴半是乡愁,拿起最上面一个颠了下:“这一看就是我们安南的薄皮红芒果。”

可见国王圣明,果然两国关系更好啦!

“阮大厨,我们娘娘想吃芒果糯米糕。”

“糯米糕,糯米饭都尽有,让信嫔娘娘瞧好吧。”

完全不知外头风雨,也逐渐在京城安定下来的阮大厨,再次见了家乡特色芒果,当即使出浑身解数来做了一桌芒果宴。

这日晚膳时分,姜恒见了菜品的数目还诧异道:“我让你们多送几个芒果去,就是让他自己留下两个吃了解思乡情的,背井离乡,吃不到家乡口味实在可怜。但瞧这数量,他是尽数做了菜。”

姜恒这是以己度人,有时候她早起困倦的时候,非常想来罐红牛,吃火锅的时候也很想来杯碳酸饮料。

也不是说那些东西味道就好的如何,就是吃不到的家乡味了。

皇上到的时候,对桌上几个芒果相关的菜露出了颇为难以置信的表情。

金黄的芒果肉下面直接就垫着米饭,上头似乎还浇着雪白的牛乳;还有一些皇上觉得无法放在一起炒的配菜:芒果炒鸡丁,芒果酱配炸虾,最让皇上不理解的当属青芒果就搁在一种黑色的酱油里蘸着吃。

“你爱吃这些?”

“皇上尝尝呢。”姜恒给他推荐芒果糯米饭:“这上头浇的不是牛乳,是椰浆。”

比起芒果,宫廷接收南边进贡的椰子倒是源远流长,并不少见。正巧姜恒昨儿看《东坡志林》还看到苏东坡被贬海南后,喝了椰子汁又拿椰子做了个椰子冠,后来还风靡回京城。

姜恒就让大膳房送过来一个,要给敏敏也弄个椰壳帽子带。

皇上对她的邀请表示倒也不必,他看着自己跟前的正常御膳,觉得常见菜都让他多了几分胃口。

见她真的插着沾了酱油的青芒果吃,皇上一边觉得人的口味真是各异,一边道:“朕那里还留了一份芒果,已吩咐过常青了,你这几日只管往膳房要菜,让他去朕那里取就是了。”

宫里分贡品,都是按照位份来的,姜恒这里所分到的芒果并不是很多。

这还是他示意过南果房,若南果房按往常按例分去,只怕信嫔这里所得的芒果会比裕妃和熹妃还少一等,也就只得一竹筐。

哪怕这芒果,其实是他当时想着信嫔才向老八要的,哪怕熹妃等人可能根本不爱吃这芒果。

这事儿让皇上心中有些不舒服。

嫔位到底还是低了一点,等敏敏周岁的时候,可以考虑再给她进妃位了,否则一年到头份例上林林总总的,多少要吃亏些。

皇上是个待人好,就要把好东西都给人的性子。想着她跟女儿要按着嫔位份例来走,许多妃位上的东西若自己一时想不到送来,她们也就用不了,不免介怀。

敏敏是公主……这也正好。若是皇子,只怕朕进位还要犹豫些,恐臣子们多加揣测。

姜恒尚不知皇上已经在盘算她最在意的升职问题。

她现在正在考虑另一种她想吃的水果。

姜恒暗戳戳问起:“臣妾听安南厨子说过,他们那还有一种叫榴莲的果子,外头长得跟刺猬似的,味道也不甚好闻,但果肉倒是香甜。”

皇上想了想:“老八似乎提过一回。但他说那种果子味道不雅,长相丑陋又生锐刺易伤人,不易进贡。”

姜恒伤心:八爷,您怎么以貌取果。

而皇上的注意力则转移到桌上的一碗果泥上:“这一碗泥糊是什么菜?”旁的菜虽然在皇上眼里很奇怪,但多少还颜色丰富并摆盘精美,这就纯粹是一碗芒果肉压成的果泥罢了。

“是臣妾给敏敏准备的,刘太医说敏敏现在除了吃米糊,也可以加点果泥了。”

皇上有些诧异:据他所知,宫里皇子都是吃奶吃到两三岁,到了年纪都不爱吃饭一直吃奶也是有的。

姜恒就笑道:“敏敏很喜欢吃果泥呢,皇上要看看嘛?”

皇上颔首,敏敏的加餐地点,就从自己屋里转移到了正殿。

乳母用小银勺细致的一点点喂敏敏果泥,耐性儿十足。敏敏吃的虽然慢,但吃的非常香,小肚子跟着起起伏伏的。皇上就像沉迷于看熊猫啃竹子的无数网友一样,沉浸于看女儿吃果泥的重复动作里,默默被萌化。

这日夜里,皇上倒是罕见没有手不释卷,而是就枕在自己手臂上望着帐子顶,似乎颇有心事。

姜恒换过寝衣,从镜子的倒影里看了一会儿皇上神色,然后颇为遗憾:唉,今天是欣赏不到顶级帝王水平的解扣子表演了。

皇上这明显就是心中有事。

天渐热,她也就涂了一点点面乳,还是一种清新的大橙子味道。

内务府在化妆品研发上,实属勤勉。姜恒当年做了枸橼的沐膏夏日用,在接下来的夏日,各色清爽果香的沐膏就都已经面市了。

省了姜恒自己一点点去试了。

“皇上不太高兴?”姜恒轻轻坐在床沿上。

皇上原本看着帐子顶,后来闭上眼沉思。这会子未睁眼,嗅觉却灵敏,觉得身边好似坐下了一只非常清新的刚剖开的橙子。

让他哪怕闭着眼,眼前也立刻浮现出‘纤手破新橙’的景来。

于是伸手摸索着,将纤手握在掌心,依旧闭着眼:“也没有什么大事。”

姜恒:……没有什么大事儿就让让地方,让我进去睡觉呗。时辰也不早了,明儿您得起来上早朝,我也不轻快,得起来先看孩子,然后去上早班晨昏定省。

咱们就都早点睡,别再忧郁了好嘛?

然而皇上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什么大事,但显然就是有小事儿或是中事儿让他不高兴了,且还在等着姜恒发问和安慰。

姜恒看着皇上横在外侧,自己除非踩着他过去(今日穿的是寝衣是裙式,限制了她跨栏式过去),否则只能继续坐在这里当解语花。

于是姜恒拿出陪敏敏玩的热情来问道:“皇上跟臣妾说说吧,不要闷在心里。”说着还摇了皇上的手两下以作鼓励。

皇上这才睁眼,目光移动看她一眼,带着‘朕真拿你没办法,既然你非要问,那朕就勉为其难说给你听’的神色道:“朕今日考了弘时他们的功课。”

“弘时这半年多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为着齐妃从宫里到圆明园这事儿,朕瞧着他总是心神不定的样子,朕曾开导过他,他年纪渐长,已是将出府的皇子,眼界要放开些。也曾痛斥过他,要他勤勉专注……”

可无论苦口婆心的教还是疾言厉色的斥,弘时都不往心里去。

一味沉浸在额娘被移到圆明园里的惶恐中。

“真不知要如何教导他才是了。”

皇上想,这大概不是能教出来的,比如自己和一众兄弟们也未见的是被教出来的心性。皇阿玛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太子二哥身上,在别的儿子上,用心当然就被分薄了。

这应当就是天赋了——皇上其实早就默认了弘时在做皇子的天赋上是不成的。

但皇上更不满的是弘时这么多年性情也没有一点改进和稳重。

弘昼别看天真,只怕将来长大了都比弘时能担事。

只为了齐妃一事,弘时这半年真是魂都不见了,就是定不下心。别说为君,就是为小官小吏者一点小事就慌个半年,下面百姓岂不是倒了血霉?

皇上并不是要他对自己额娘被送出宫无动于衷。而是皇上当时已经给足了齐妃和他的面子,是以‘齐妃资历最老,可照顾年嫔’为由一并送到圆明园的,名声脸面都给他保全了。

可弘时还是这么拎不起来。

“他不是很钦慕老八这个叔叔吗?那怎么不学点老八的好处?”

当年皇阿玛当着满朝文武骂老八是‘辛者库贱婢之子’,哪怕是作为政敌的皇上都觉得刺耳,觉得皇阿玛实不该如此侮辱自己的妾妃子嗣。

老八固然难受,但也很快振作并未消沉(虽然对当时皇上来说很遗憾老八没有就此消沉),更不曾如弘时这般慌脚鸡似的。

“朕对弘时着实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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