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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午,林姜投入到无尽地刷题中,而皇子们则都心情忐忑地聚集在明正宫,精神紧绷地面临着父皇的考试。

皇上是久经考场的人,当然,是他坐在上头考别人。

皇上登基五年来已经举行过两次春闱,两次官员大考(全国官员包括县令都要隔三年上京上报政绩兼参加吏部考核)。面对儿子们,皇上考起来自然也就轻驾熟。

这次皇子们大考,截止到年纪为八岁的九皇子为止。

再往下的十皇子只有六岁不说,还是贵妃的心肝宝贝,素来体弱多病,上书房才去了半年,念书也不多,皇上也不好逼迫这个风吹草动就要生病的小儿子。

画眉公公奉命将皇子们做过批注的《周氏文赋》都收上来,路过五皇子的时候,画眉公公仍然是目不斜视,接过五皇子呈上的书。

但心里却不免想起晨起五皇子来求见皇上认错之事。

五皇子当时叩首不起,将自己如何锁书,又是如何被人撬了锁丢了书,如何严查宫人之事都一一说出。经过严查,他发现宫里有一个负责养花的小太监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大周的皇宫以墨色为主,而黑色正主水,故而宫里水源极多,导致了大周失踪的宫人也多。这小太监也不知是在哪口井里还是在哪个池中,但人没了是基本可以确定的。

之后五皇子又将周黎蘅如何撞见他丢了书的窘迫,应下从绍王府借书给他等事儿都说了出来,然后恭请父皇惩处。

皇上当时也只是言辞淡漠:“你人缘倒是不错,黎蘅都愿意背着个大错从府里拿书给你。”这掉包御赐之书可不是什么小罪过。

五皇子依旧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道:“世子乃淳善之人,便是换了旁的兄弟,世子见了想必也是愿意帮扶的。儿子心感世子好意,还是与世子商议过,才来向父皇请罪的。”

五皇子赶紧解释清楚,怕父皇觉得他是个背信弃义,绍王世子帮了他,他却来出卖人家的小人。

这时候就看出人品过硬的好处来了,皇上想想让绍王叔气的跳脚的周黎蘅那出了名的善良,也就根本没有什么怪罪之意,只觉周黎蘅是又动了善心了。

于是只对五皇子道:“你倒实诚,直接来回朕认罪了。”

五皇子:“儿子不敢有瞒圣听。”见皇上没有动怒,他就斟酌着说:“且儿子恐事情闹出来伤了皇室体面,故而早早向父皇陈情,静听父皇圣命。”

皇上语气里反而带了淡淡的笑意:“也是,刚过了龙抬头的好日子没几天,昨日朕才祭拜了天地祖宗,今日儿子里面要出一个欺君瞒上的,倒成了笑话了。”

五皇子又心惊又心凉。

心惊在于父皇一眼看穿自己的想法,知道他赶来请罪是逼不得已,是生怕今日有人拿出他亲笔原书,状告他欺君。

而心凉在于,父皇看起来丝毫不动怒,还带着饶有兴致的笑意——父皇把他们当回事吗?真的疼爱他们这些儿子吗?

五皇子不敢深想,见父皇无话,也没有责备,就叩首告退。

其实也是五皇子不了解皇上的缘故,他看父皇在笑,画眉公公却看出了皇上的怒。

果然五皇子一走,皇上就冷道:“瞧瞧,朕的儿子们,有荒唐无赖要爬墙唐突闺秀的,有无情无义为着权势逼死发妻的,现在更好,在宫里就出了贼头了,直接对着兄弟宫中就出手偷了起来,来日朕这明正宫,他们是不是也要来偷个玉玺偷道圣旨?”

主要皇上本来以为,他的儿子数量众多,是块产量丰富的大菜地,哪怕出了两根坏菜(大皇子和八皇子)也是偶然事件。

可这回五皇子来回禀的事儿,让皇上郁闷地发现,居然还有坏菜:因大皇子已出京,连今日的考试都不必来,此事估计与他无关,而八皇子那是人嫌狗憎的人缘,要是能干成这种事,也不必亲自无赖爬墙了。

说明这做贼的另有其人,说不定还不止一人。

皇上如何不恼火。

画眉公公不敢说话。

皇上骂完儿子群体后,又叫卫刃来现吩咐了,定要守好明正宫的门户,一只苍蝇也不能乱进,一只蚊子也不能乱出。

前情叙完,只说现在,皇上若无其事翻阅着皇子们交上来的功课,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儿。

而五皇子则比旁人还要紧绷数倍,虽低着头,却是用眼角不断观察着他这些兄弟们,他倒要看看是谁偷了他的书——要是没有后招,只想让他出丑的偷书人,看到五皇子的书居然还在,估计会很震惊吧。

可惜这些兄弟们全都是同样的紧张表情,没有哪个格外震惊。

五皇子就知道,这偷书的人想必是算到了绍王世子会借书给他,等着挖个大坑给他跳,那就不只是心血来潮的坏,而是心思极深非要坑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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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戍守在门外的卫刃有些无语。

他已经看到周黎蘅三探头了:他要不是绍王世子,卫刃早就命人将他拿下了。

当周黎蘅第三回 露面,卫刃终于忍不了了,走过去道:“你这样大的活人,当我看不到吗?”

周黎蘅在皇子们眼中是颇为受嫉妒的存在——皇上似乎有个更喜欢别人家孩子的癖好。

别看对自己儿子三月不管两月不见的,但对周黎蘅、卫刃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却都挺好(当然,别人家的孩子不抢皇位)。尤其是周黎蘅,绍王的情分在那里不说,只周黎蘅的相貌,皇上就愿意多看他。

说到底,大周朝虽然没有美人基因,但他们家有强大的喜欢美人的基因。

所以周黎蘅凡来请见,皇上但凡没要紧事都会见这位小堂弟,周黎蘅几天不来请安,皇上还会把他叫来,聊聊家常放松一二。

毕竟周黎蘅不但生的好看,还是那种令人舒服的温厚性情,正如林姜形容的,是那种治愈系独角兽系美人。

皇上也觉得,看着这位小堂弟,就心旷神怡,颇感人性本善。

要不是为这个,就周黎蘅在明正宫外一探头二探脑的,换个臣子早就给拎起来了。

卫刃是知道今晨五皇子之事的,所以走过来后也压低了声音劝周黎蘅道:“里头的事儿跟你也有关,万一陛下龙颜不悦,你还在这里晃悠,叫陛下看见怕要倒霉。”劝他赶紧出宫躲回绍王府去。

周黎蘅对卫刃道:“我是来找你的。”

卫刃一脑门问号:“你找我作甚?”然后又反应过来:“所以你刚才探头是给我使眼色,不是看明正宫里头?”

周黎蘅摇头:五皇子之事他以尽人事问心无愧,接下来的应对之事是五皇子的,不是他的。周黎蘅是个善良的人,但不是个滥好人。

卫刃无奈:“你找我事吗?”

周黎蘅点头:“有一件事,我心里乱的很,想找人出出主意。但此事不光是我一人之事,还牵扯……”他脸色发红,犹豫了下才道:“牵扯到旁的姑娘家,若是传出去于她名声有碍,唯有跟你说我才能放心。”

卫刃:好的,我知道了,因为我六亲断绝,而且还没有朋友。

虽然他内心这样吐槽自己,但实则明白周黎蘅的意思:卫刃身在御前无亲无友才是皇上喜欢的最佳状态,而且卫刃的性情,本身也不愿意跟外人多打交道。

两人也算是幼年之交,比起诸皇子还要关系更好些。

周黎蘅有些话对父母都不能说,却能跟他私下说一说。而卫刃也是如此,他不能自己去大皇子宫里,却可以托付周黎蘅去打交道。

听周黎蘅说‘姑娘’二字,卫刃难得起了八卦之心——到底是皇上养出来的孩子,好奇心还是有的。

卫刃也知道周黎蘅为什么心乱了:他那个不能说亲的独夫命格摆在那儿呢!他若是真有什么心仪的女子,估计也不敢跟家里说,以他会为旁人着想的性格,更不会跟别人吐露,只能跟自己说了排解一二了。

卫刃算了算自己的班值,与周黎蘅约了时间:“到时候玉华台见吧。”玉华台的风干鹅最适合下酒。卫刃想着到时候再给林姜打包两只,横竖风干的也不会坏,留着给她慢慢吃。

外面两人约烤鹅约的畅快,里头的皇子们却深觉自己就是铁锅炖大鹅里的鹅。

皇上一早叫五皇子的话搅了心情,看一群儿子站在这儿就像看一群贼,简直把考试变成了拷问。

皇上的文化水平没的说,何况《周氏文赋》又是他挂名的主编,亲自审核过的稿子,对里头的先祖诗文也所知甚熟,这会子面试起来,考的典故都又边角又刁钻,将儿子们烤的外焦里嫩。

不到半个时辰,皇上已经撇了三本书下去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这三个年长的皇子,作为兄长身先士卒,当着弟弟们被亲爹训了个灰头土脸,还得弯腰捡书。

之后,皇上拿起了五皇子通宵补成的《周氏文赋》。

打开一看便觉赏心悦目。旁的不说,五皇子的字实在是一绝。哪怕是彻夜通宵赶着补写出来的,也工整的很,不见丝毫仓促潦草之迹。

若是五皇子不自己来承认,皇上一眼还真看不出来他是顶着绝大的压力,一晚上补出来的功课。

因而皇上对五皇子弄丢自己书本的不满也消了些。

见字如见人,这孩子有这样稳定的心性也算是难得。再看注解内容,显然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皇上挑了几个典故问了,五皇子答得也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