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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态度如此直接、果断,给人以无限勇气。在他面前,好像那些阴阳相隔,那些病弱和无后,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顾正中一瞬间甚至是受宠若惊,还有被命运垂青的窃喜。

安以农一堆歪理,加上顾正中自己也暗暗地希望两人能有机会,所以一杯茶喝完后,顾正中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和安以农结伴而行,两人一起穷游。

结果第二天安以农就病了。

“你敢走,我以后就真的再也不念你了,以后一辈子一个人,孤独终老,倒也不错。”躺在床上的安以农咳嗽两声,眼角湿润。

话说成这样,顾正中还能走?他不但不能走,还要留下来照顾生病之后变得格外‘脆弱’的安以农,任劳任怨,再看不出一点妖邪的气势。

当然,顾正中还顾忌和尚的话,并不敢靠太近,更不敢亲热。所以每天晚上安以农在屋里安睡,他却在屋顶和乌鸦吹一夜的风。

乌鸦:……鸦生寂寞如雪。

事后,安以农去信,将自己准备游历的事情和国子监祭酒说了一遍。他文章华美,字里行间流露深思熟虑后的真诚,国子监祭酒也被打动,允他两年后再来上学。

之后他又将马车改装一番,让它更适合远行,便带着一车夫和一护卫上路了。

他们是跟着商队一起走的,商队的领头听闻他是个举人,感慨他年轻有才能,未来必是前程似锦,无论如何都不肯收费用。

安以农想了想,说自己这一路可以顺便教导商人两个孩子,抵了这笔费用。

商人大喜,一路更是照顾有加。

“东家,烤好的肉夹饼。”车队停下开火做饭的时候,护卫拿着一个肉夹馍一样的食物过来,两个饼夹着一片菜叶子和剁碎的肉。

说来也巧,这护卫正是当年和安以农一起逃荒的汉子,本家人,姓田,名田志。

他母亲临走前吃了安以农一个柿饼半斤粮,他就记了好几年,后来他发现安以农家中有那种特别的纸(压花的餐巾纸),就把他找出来。

所以这会儿知道安以农要远行,本来一直跟着商队行走做护卫的他就自告奋勇来了。

安以农拿着分量十足的饼,就着水囊中的清水吃了,用薄荷茶漱口才回到车厢,车厢里顾正中正在下棋,他捻着一枚黑色棋子眉头轻皱,据说这是很出名的残局。

他没有打扰顾正中,自己翻开地图做着标注,并且磨墨准备写游记。

“做出铅笔,实在是很有必要啊。”每当这个时候安以农都要感慨,做小笔记的时候,铅笔比毛笔好用多了。

商队沿路做生意,所以到一地就要停三五日,他们走了一个多月也没有走出两百里。这正合了安以农的意,他要感受最真实的风土人情,三五日还不够呢。

游玩之后,他往往还要写一篇游玩的心得,甚至画一幅画。

“等回去了,便集结成册,自费印刷。”安以农笑着说。

不过他最重要的收获却不是这个,而是每个地方的物价、特产、气候、土地资源等等。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根据后世的经验假设几种脱贫致富的方法,会思考怎么样用最温和的方法达到最好的效果。

沿途风景再美,安以农也没有忘记自己努力科考的目的。

“不过还是不太全面。”停留的时间太短了,想要真正了解一个地方,至少得住上几个月,否则知道的都是皮毛,“如果有百度……诶?”

安以农的视线缓缓看向顾正中:虽然他没有百度,可他有顾正中啊。

顾正中是鬼,还是个很有能力的鬼,那么他手底下,是不是就有很多可以用的人(鬼)手?

想一想,总没有人会防备一只看不见的鬼。而且,鬼么,一般都有特殊能力,他们的视角搞不好更加全面仔细。

下棋的顾正中忽然感到背后发凉,他转过头,却只看到安以农低头专心写作。

过了两日,安以农提出自己的想法。

“你说要聘请谁?”顾正中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鬼,还是第一次被人的想法惊到拿不住茶碗。

“妖鬼皆可,不过我囊中羞涩,恐怕只出得起几盒线香,所以还是请鬼合适。”

“……”别人知道身边人是鬼已经受不了,听到要折寿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这位倒是好,上赶着要拉一帮子鬼给他做工。

“为何突发奇想?”

安以农不好说这是道士养小鬼带来的灵感,只大义凛然道:“妖魔鬼怪和人一样,都是这片大地上诞生的生灵。只不过人族霸道,占了之后就说自己是万物之长,其他所有都是歪门邪道。

“我认为,既然都是这片土地滋养出来的生灵,我们之间就是平等的,我像雇佣其他人一样雇佣妖鬼,并无不妥。”

这是官方腔调,他就是想要好用又不贵的廉价劳动力,而已。

“先生可愿助我?”安以农拿着青瓷茶壶给顾正中倒茶。顾正中这下可是明白,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也是,能压制鬼怪为他工作,仅凭一个人类是不行的。

想到自己对他还有这样不同的意义,这被薅羊毛的‘鬼’自己倒是开心起来。

顾正中原也是人,有些根深蒂固的‘人鬼相隔,近之有害’的思想,安以农和他在一起,是付出了许多代价的(时不时生病,没法结婚生子,对仕途有损)。

所以一向自负的顾正中,对着安以农却总有命运厚待的不安。

顾正中希望自己更有用一些,更值得被他喜欢,所以一听就同意了。

只是有一点,大量鬼怪聚集,会让那个地方的气场转阴,对人类不利,还要引起和尚道士的注意,顾正中肯定需要做些准备,才能保证事情顺利。

“这杯茶着实不便宜。”顾正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要多少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