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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平丘之后,安以农来到白沙。白沙和嘉湖一样,有一块土地挨着西州最大的淡水湖——天泽湖,号称是西北的鱼米之乡。

所以,显而易见的,白沙的居民比其他地方的居民要富有很多,他们打鱼、种田、饲养家畜都能养活自己,没有生存的危机感。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白沙县里商人比例不高,当地人对外乡人多少带着点俯视和排斥。

这样一个环境要设立互市也可以,只是人文上还是欠缺了。安以农的目光转向章华,章华的玉矿和商人都很有名,不知道那里会带给他什么惊喜,或者惊吓。

章华商人极多,简直算得上商业之城,越是靠近章华,他的这种感觉越盛。

修过的大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商队,小的十几号人,大的甚至有百多号人,队伍里骆驼和马一群群。

安以农观察几日,选中了一支中型商队。

这一支商队有五六十号人,骑着二十多匹骆驼和马,他们贩卖的东西主要有香料、果干、多肉、毛皮。安以农停下车向他们打听,并且用官话询问可否一道走。

他自称是去章华找亲戚的。

安以农看着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又是举人(自称),商队也愿意捎带他一程。

“看先生来时的方向,是从白沙县来的?”大胡子商人请他吃烤肉。

“掌柜客气了。”安以农接过那串烤肉,“我的确从白沙县来,不过却不是先去的白沙县,我之前先去了定沙县,慕名去吃定沙雪花牛。”

“哎,可惜没吃到,不过吃到了淘汰出来的雪花牛,果然肉质细嫩,也不知道正宗的雪花牛得多好吃。”

安以农说得跟真的一样,眼里还流露向往之意。

“什么定沙雪花牛,定沙县原来的牛和我们章华的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仗着能点石成金的田知县,才配出了如今的雪花牛。”商人酸溜溜道。

“自从出了这个定沙雪花牛,他定沙县的牛就比我们的牛贵了五成,哼,不是一样的牛吗?加定沙县三个字就金贵?”

“对!还有多肉。那大漠的英雄儿女是指定了定沙县的多肉吗?万一他是来我们章华找的‘情人草’呢?凭什么定沙的多肉就要贵三分?”大概是商人儿子的年轻人一边吃肉一边诉苦。

“竟是这样么?”安以农用扇子轻击掌心,“那章华有什么好东西?实不相瞒,我出来,一是寻亲,二么,也是想增长见识。”

不出来不知道啊,原来外面的商人酸定沙久矣。‘罪魁祸首’安以农一脸不知情的模样,还和章华商人一起抨击这个定价不合理。

俗话说得好,‘只要你和我一起吐槽定沙,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安以农很快就被章华的商队接纳了,连称呼都从‘掌柜、先生’变成了‘胡老哥,田老弟’。

商人还拿出了他珍藏的美酒,请安以农喝。

他坐在车沿边,两条腿自然垂落,一边欣赏夕阳下芦苇一样的植物,一边喝着酒,有一种自由自在的快乐。

安以农忽的想起自己曾作的《梦中的故乡》。

他从车厢里找出陶笛吹奏,陶笛的声音深邃悠长,带着一点惆怅和向往,也像风一样自由,商队里的人停下动作,看向这里。

“田老弟吹的是什么?”商人摸摸胡子,“竟连我这大老粗也听迷了。”

“《望乡》。”安以农笑着说。

商人离开后,顾正中出现在他旁边,黑色的衣袖展开,轻轻将他揽住。

安以农靠在他怀里,嗅着浅浅的香气,闭着眼:“现在这样真好啊,养了猫,养了狗,还养了一只金雕。还有你……我想要的一切都有了。”

“以后还会有更多。”顾正中低声承诺。

太阳像个巨大的蛋黄,挂在西边的天空。

商人的队伍里正煮着晚餐,他们也送了安以农一份,他拿过来,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汤碗,却发现一种特别的蔬菜。

“这是甜菜?”他指着里头红色的植物块,看纹理,分明就是可以制糖的甜菜。

“甜菜?不是,它是大头菜。”送汤的人说。

安以农的心怦怦跳,甜菜在有些地方也叫大头菜,它的根看起来和水萝卜有点儿像,肥且粗壮。

蔗糖是他很早就想折腾的商品,利润高,消耗大。奈何西北没有甘蔗,也种不了甘蔗,他的全部希望就只能放在甜菜上。

可是他在定沙县三年都没有吃过甜菜,一直以为这东西还没有传入。

“胡老哥,这种大头菜是西州这边特有的菜吗?”他端着汤碗来找商人。

“哦,是红大头啊,这倒不是,这是前两年西北边的商人带来的,因为吃起来还不错,又好种,我们这就种了一些。”

“难怪,我之前在定沙也没吃到这种菜。”

“那是!”一说到定沙两个字,商人就反应过度,“定沙县也就是运气好,等着一个好知县了,就它那物产,哪儿比得上我们章华?”

安以农只是笑着听。看来定沙县的崛起,给它周边的县城带去了不少压力。

跟着商队,他们第二日就到了章华县。

章华县看起来比三年前的定沙县好太多了,大门都更加气派。不过它门口的兵丁却懒懒散散,看着就很没精神。

安以农多看了几眼:“胡老哥,我看守城的士兵怎么打着哈欠?”

“赌去了呗。”

经过商人的介绍,安以农才知道,这章华也有那种地头蛇大家族,一招呼就能拉出来一千孔武有力的打手的那种。

“沈城南,赵城北。沈家主要经营马匹和香料生意,他们和外族来往密切。赵家原先是武将,自己办赌场和妓院,他家有个‘逍遥阁’,日入斗金。”

“马匹和香料也就算了,办赌场和妓院都要政府特批许可证,一般地方甚至批不下一张,他哪儿来的那么多的许可证?”安以农很好奇,这两东西即便不像是现代那样被完全禁止,那也是受严格管控的,怎么这里就能四面开花?

“有证没证,谁还去查啊?知县都不敢呢。又不是人人都是那定沙知县,刀架脖子上都不动一条眉毛。”

商人看看左右,提醒道:“田老弟,你可千万注意,别在赵家的地盘上惹事,否则,只怕有个好歹。”

“竟然是这样?还好胡老哥提醒我了,否则我一无所知就进去了。”安以农感激道。

商人被说得不好意思:“老弟客气了,田老弟堂堂举人,他们还不敢对举人老爷做什么。”

两人正一边说一边等着进城,忽然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

“都让让。”

等着进城的人下意识分开到两边,这队伍一下就乱了,安以农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差点摔倒。

“吁——”一匹黑马在他面前停下来,安以农抬头,只看到一个逆着光的瘦高青年,接着一根弯折的鞭子点在他下巴上,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哟,这是哪家俊俏的小郎君?要进城干嘛?要不要去我家中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