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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棠认得几个字,一个个往外蹦着教弟弟念,碰到不认得的字就跳过,正好念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童声音清脆,男童嗓音软糯,听着让人不觉微笑。

屋里丫鬟们却都没笑,郁棠不知道和离书用意,她们可是清楚的!

夫人竟然想要跟国公和离吗?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声音。

“棠棠这是想要谁的心?”那人抬步进来。

左右站着的丫鬟赶忙见礼。

“国公爷。”

郁清珣自外进来。

唐窈抬眸看去。

三月的暖阳在他身后散开,看得不大真切,光影迷离间,似听到腰间佩玉轻撞的叮当声,不疾不徐,恰到好处。

待他跨入门槛,视野恢复正常。

郁清珣穿着袭绛紫圆领袍,腰环玉带,头戴金冠,身姿挺拔而隽秀,既有着武人的体魄,又不失文人的温雅,端得龙章凤姿,俊逸天成。

郁棠看了眼进来的爹,哼的一声背过身去,“反正不是你的心!”

“不是你!”郁桉跟着重复。

郁清珣笑着蹲下身来,一眼看出她手里拿的诗句,是谁的笔迹。

唐窈写得一手好字,许是因为出身武将世家,她的字有着女子的轻盈飘逸,又不失男儿的劲爽英气。

就如她人一般。

“怎么写这诗给棠棠?”他看向妻子。

这首《白头吟》相传是才女卓文君,写给夫婿司马相如的断绝诗,并不适合四五岁的稚童启蒙,若是府中教习先生所教,大概会遭他训斥。

但这是唐窈所写,他便觉得不过一首诗罢了,没什么紧要。

“这是阿娘写给我的!”

唐窈还没答话,郁棠先听出他语气里的责怪,嘴里哼的一声,转身哒哒哒跑向书案,抓起那封和离书,又飞奔回来,一把拍给她爹,道:“呐,这才是你的!”

郁清珣怔了下,接过女儿拍来的信纸,拿起来一看,脸上笑意消退,连眸光都逐渐冷下来。

他明白为什么唐窈要给女儿写这首诗了。

这不是写给女儿看的,这是写给他看的!

郁清珣抬眸看向妻子,“为何?”

他声音平静,听着没什么起伏,只是少了跟女儿说话时的温煦暖意。

“你清楚原因。”唐窈平静回复。

好像跟他和离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她再不是那个只有情爱,愿意为了情爱,卑身讨好,事事依从的小姑娘了。

她已不再年少,清楚有些东西,不是拼尽全力就会得到回应。

十一年,接近十二年,儿女夭折的悲切,窒息而亡的痛苦,足够让她认清事实。

郁清珣冷冷看着她。

郁棠和郁桉感受到气氛的变化,看看爹,再看看娘,还不及开口。

郁清珣先一步道:“将他们抱出去!”语气不容置喙。

左右候着的丫鬟惊得脸色发白,赶忙将姐弟二人抱出门去。

郁棠想要挣扎,郁桉不安又懵懂,丫鬟婆子们只得边哄边哀求,很快姐弟俩的视线被门窗阻隔,连声音都远了去。

屋内两人相对。

郁清珣捏着那纸和离,一步步走近。

唐窈端坐在椅子上,罗裙华美,神态自若,不惊不慌地看着他走来。

“为何?”他再次开口。

唐窈依旧没有回答,也没兴趣去答。

郁清珣过到近前,一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仰头看着自己,那双眼眸似覆了层冰霜,冻得人发颤。

“我有哪点做得不好,能得你一纸和离?”他垂眸睥睨,手指稍稍用力。

唐窈下巴被捏痛,黛眉蹙了蹙,依旧没吭声。

郁清珣心有恼意,面上不显,只凉声陈述:“我一没碰过通房,二没收过侍妾,一双儿女皆为你所出,既不打你也没骂你,外头该有的体面不曾拂过你,钱财地位更没吝啬。”

“唐窈,你到底还有哪点不满?”

唐窈忍着下巴的疼痛,眼睑轻垂下来。

若是没有上辈子的事,听到这般剖白,她大概会欣喜满意——她爱的人,纵使不爱她,也未曾对不起她。

她是国公夫人,是他的妻,是能陪他同进同出,同喜同悲的唯一一人。

她会为此感动,为此自豪,为此欢喜。

但现在不会了。

“那养女。”唐窈收起心绪,抬眸直视,“我不满意那养女,你送她离开,从此不让她再踏入国公府半步,我就收回和离。”

郁清珣微怔,像没想到会因为这原因。

随即,他眸色更凉了分,漠然吐出四字:“这不可能。”

果然。

唐窈嘴角扯了下,想笑,也真勾出一抹讥讽,“那我们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