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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木炭、调料和签子,因为明日他们要去大相国寺大干一场,以沈丽姝不打无准备之仗的性格,自然是早两天就备足了货,这些都能支持一段时间,跳过跳过,沈丽姝最后在市金那栏填上数目,一百文。

这里是市金就是摊位费,而且还是按天算。

汴京的地摊经济不但繁茂昌盛,还很正规,摊位都是名为“街道司”部门划分好的,为了方便管理和创收的目的,摊贩租摊位都要向街道司交市金,这个部门的服务也相当到位,每晚七点到九点,就会有一群由彪形大汉们组成的街道司差役,来夜市上挨家挨户收租金。

听起来很像是收保费的邪恶组织,但被催收的沈丽姝反而认为这个定价堪称良心,在这相当于首都CBD黄金地段的州桥夜市,人流量巨大,大部分摊位每日租金却只要三五十文。

他们需要上缴一百文,是因为占地面积大,大概是隔壁摊位的四倍,这个价格已经是优惠价了。

搞到优惠价,还得感谢齐孔目。

齐家在京城颇有些产业,少不了常跟主管单位打交道,随着齐大人的走马上任,以及齐孔目空降衙门,跟街道司成了一个系统的兄弟,关系打得火热,所以齐孔目有还没通气就带沈丽姝看摊位的底气,而她说这个位置面积很可以,他们当晚就找到了在夜市上值班的小头目,顺利把摊位定下来。

其实沈丽姝欠齐孔目的这份人情,本意是想找个人罩着他们,太阳底下无新事,他们外行看夜市觉得各种正规文明繁华,内行也有自己的门道,打好关系好办事,只是跟一看就是油水衙门的街道司比起来,她老爹的能量远远不够,请他上级出马比较稳妥。

没想到齐孔目给了她这么多惊喜。

沈丽姝真心实意认为他们的摊位每天一百文超便宜的,因为本朝对他们这种摊贩不立商税,二舅每天挑这么多东西进城,也无需交过路费,可以说朝廷对小老百姓相当宽厚了,如果连摊位费都不收,沈丽姝都要过意不去了,上辈子她可是依法纳税的好公民!

说回账目,今日营业额十八贯三百二十文,减去支出一千零九十八文,盈利十七贯二百二十二。

沈丽姝记完今日的账,迅速翻回第一页,又取出一张白纸随时准备做笔记。

这张纸和账本的颜色大相径庭,质地也颇为细腻,书写起来很顺畅,虽然称不上多么极品,但质量也是很能拿得出手了,对需要攒钱开店并买小别墅的沈丽姝来说,这显然不是她目前能消费起的。

但如果有好心人愿意给她品质上乘的笔墨纸砚,姝娘也不会客气的。

秦公子就是这样一位体贴善良的好心人。

他那天在夜摊上跟沈丽姝闲聊,随口说要给好学上进的她送几本书,但之后两天没动静,也没在夜市上碰过,沈丽姝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她也不是真小孩,很明白成年人的场面话,并不往心里去。

可事实上,秦叔叔当真是个体面人,知道他们每天摆摊就很辛苦了,没有把书送夜市上增加他们的工作量,以他那样的身份,更不适合频繁亲自去金柳巷那种平民聚集地,其实大可让随从小厮跑一趟腿,但秦叔叔也没有这么做,他请同他们家关系更好的齐孔目转交了。

齐孔目隔三差五光顾烧烤摊,同样很清楚他们每天的工作量,没有特意登门,而是让沈家旺下班去他家取,顺便还留沈爹在齐家吃了顿饭。

几经周折,说好的礼物才终于到了沈丽姝手上。

沈丽姝那天接过盒子,还没来得及听老爹感叹官宦人家对细节的讲究和掌控。

他发现不仅是秦公子处事滴水不漏,就连看似大大咧咧的齐孔目,细节之处也比自诩圆滑的他强上许多倍,因为帮人转交的换成他自己,可能就不动脑直接带衙门里了,这要是被人发现并咬上一口私相授受,就算最后清者自清,岂不也平白惹了一场风波?

秦公子和齐孔目的做法看似多此一举,实则才是不惹眼的稳妥之举。

沈爹不禁直呼学废了学废了!

平时很捧老爹场的沈丽姝当时却全然顾不上老爹的万千感慨,对满满一匣子书和笔墨纸砚表示爱不释手,尤其是其中那几支小狼毫笔。

据说齐孔目的转诉,秦公子见家中女眷多用小楷字抄写佛经,此字体也端庄秀丽,更适合女子,就顺便准备了字帖,小楷字用小狼毫笔较为适宜,于是也添了几支。

沈丽姝目前对那两张十分精美端庄的小楷字帖没多大兴趣,主要是也忙得没时间练字,却意外发现小狼毫笔的大小和硬度,特别符合她的书写习惯,自从试着用它记过一次账,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每天晚上都离不开它。

小狼毫笔搭配秦公子送来的墨砚和白纸使用更是绝佳,沈丽姝只觉得下笔如有神,一串串数字跃然于纸上。

先统计再计算,其他人从沈丽姝进入工作状态,就一直屏气凝神看着,谁也不敢出声干扰,一时间满室全是拨弄算盘的清脆声音、或毛笔在纸张上摩擦发出的刷刷声。

因为她动作顺畅流利,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连带着这些声音也格外动听起来。

但大家公认世上最动听的声音,还是从姝娘红润小嘴中说出他们工钱和奖金数目的声音。

沈丽姝口齿清晰的道:“按照从高到低的来念,第一名是大路哥,这十三日的奖金和工钱总计五贯三百二十五文;第二名表哥,总计四贯四百五十,第三名大柳哥,总计四贯两百三十文……大山哥,总计三贯三百五十文;四伯总计八百文;我自己的工钱六百五十文;二舅和大金哥不在,但他们的分别是四百和三百五十文。”

到沈丽姝宣布播报完毕,一直屏住呼吸的众人才开始大口喘气,放心欢笑。

今晚小伙伴们毫无疑问是大丰收,他们中垫底的四堂哥都有三贯多收入,要说差距真算不上大,二堂哥遥遥领先是因为他运气好撞见开门红,一收就是二两金子的打赏,换算成二十两银子,让他一晚上就收获了二两银子的奖金,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以至于开业十几天,始终无人能打破他的记录。

那是狗屎运,羡慕不来,大家都很惊喜短短十三天狂赚几贯钱,就连遭遇数据断崖式下跌的沈四伯,拿着属于自己的那八百文,也激动的不停开始揉眼睛。

沈四伯没有哭,他只是觉得眼睛有点酸酸的,他农闲时到处帮人做零工,不是没赚过这么多钱,但他从来没有在这么短时间内、且如此轻松的赚到这么多钱。

哪怕爹娘他们发话,工钱的一半要上交公中,那他还能托徐老二把这四百文带给孩子她娘,叫她趁着过年,给自己和孩子们都做两身新衣裳。

是的,姝娘提前发工钱,本意是让大家愉快的游玩庙会,但沈四伯默认这是孩子们想玩,他一个大人就没必要掺和了,毕竟他作为顶梁柱,赚了钱,应该想着给家里默默妻女

他们还没分家,所以在外赚的钱大部分要上交公中,但相应的吃喝拉撒也是公中负责,这个年节他娘手里也有余钱,年货那些必不会亏待孩子们,他也只需让孩子她娘给自己和孩子们添置些东西。做衣裳花不了这么多,剩下的自是叫孩子她娘好生收起来。

女人管钱本就天经地义。

想到媳妇和闺女们收到钱将是如何欢喜雀跃,沈四伯心里就觉得比吃了蜜还甜,真真是甜到了心底。

哪怕赚的钱一文不花自己身上,他也心满意足。

不过沈四伯的想法,跟其他正在兴致勃勃商量,去庙会要买什么的小伙伴们,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在规划财产。

只有沈丽姝还在继续疯狂计算属于自己的财产,最后得出了一个震惊她全家的数字,这十三天的净利润二百四十两——后面的零头她没有再算,准备放在匣子当备用金。

以她和徐家四兄弟约定的股份,她拿百分八十,就是一百九十二两,徐虎他们四兄弟平分四十八两。

沈丽姝拨完算盘都难得目瞪口呆了,“这……这么多的吗?”

那是不是过完元宵,就可以直接去找店铺准备开店了啊?

沈丽姝惊喜又激动,立刻扭头看向一旁还张大嘴巴无法言语的沈家旺和沈徐氏,“爹娘,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