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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小院的路上,善善让娘亲抱着,旁边的丫鬟还在念着规矩礼数,她小脸一皱,直接捂住耳朵,把脑袋埋进了娘亲的怀里。

温宜青稳当当地抱着女儿,旁边丫鬟还想说点什么,她看过去一眼,丫鬟就闭上了嘴巴。

“娘,我不喜欢三舅娘。”善善闷闷不乐地说:“她欺负你。”

温宜青失笑 ,道:“她如何欺负我了?”

善善也说不上来。只是她方才全看在眼中,小脑袋虽想不清楚,可也能察觉出来三舅娘不怀好意。从前还在云城里的时候,族里的叔叔伯伯也总是这样,对着他们家的事情指手画脚,怪娘亲疼善善,宠善善。

善善也想不明白,娘亲给她买镜子,又关三舅娘什么事呢?

还有表姐,表姐想要玩镜子,只要与她说一声,她很乐意与表姐分享自己的玩具。只是表姐不说,却还要生她的气。

善善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她们啦!”

温宜青从容应道:“好,下回不与她们玩。”

回到小院里,石头已经练完了大字,正在树下继续做那个没做完的秋千。善善蹲到他旁边,看着他削平木头,拿木板拼成一个座椅,他也是头一回做木工,一边想一边做,进度也慢吞吞的。

善善看了好久,也想了好久,最后托着肉乎乎的下巴,一脸严肃地宣布:“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去珍宝斋了。”

话一出,院中所有人都纷纷侧目。

奶娘率先哎了一声,笑道:“善姐儿,珍宝斋那么多稀奇东西,就是京城也找不到第二家,你真的再也不去了?”

善善郑重地点头:“不去了。”

除了石头,院子里谁也不信她的话。小姑娘被养得娇气,写字要人哄,走路要人抱,无半点自制力可言,即便这回放下了狠话,回头一路过珍宝斋的大门,她的小腿就立刻迈不动道,头也不回地往里走了。

但这回善善却是认真的:“珍宝斋的东西太贵了。”

温宜青与奶娘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稀奇。

小姑娘平日里买东西不看贵贱,只看喜欢,更不知价钱几何,反正家里惯着,这会儿也会嫌贵了?

善善却有自己的道理,“三舅娘欺负娘,是因为我买的镜子贵。我们家里在京城没有铺子,娘也挣不到钱了,还要养那么多人,我得给娘省钱。”

温宜青动作一顿,忙说:“善善,家中不缺银子。”

“那三舅娘为什么要说娘亲不好呢?”

温宜青一噎。

许多事情,大人看得明白,嘴上不说,心里另有计较,小孩儿却是不清楚的。

善善只知道,三舅娘是因为她买镜子才欺负娘,她不去珍宝斋,那三舅娘就不会欺负娘了。善善可舍不得娘亲被欺负。

再说,她看珍宝斋的东西,还没石头哥哥做的秋千好玩呢。

等到黄昏时,石头的秋千终于做好了。善善爬上去,座位不大不小,她坐上去刚刚好。她坐稳了,石头就在后面轻轻一推,他的力气大,秋千摇摆起来,善善就像是飞起来了一般,温柔的晚风拂过她的脸,她高兴地大笑,枝头的雀鸟也被她吓走了,扑棱棱拍打着翅膀。

剩下的木头也没浪费,等善善玩累了,石头就在地上捡了块木头,拿着一柄小刀慢吞吞地雕刻起来。善善坐在他身边看,锋利的刀刃在他的手上被操纵得十分灵活,一会儿就在木头上削出了人形的轮廓。

善善好奇地问:“石头哥哥,这是谁啊?”

“是你。”

善善再看着,只见石头捏着小刀在木头小人头顶细琢片刻,小人就有了与善善头上一模一样的两颗小揪揪。

她“哇”了一声,眼睛都亮了。

但木头小人雕起来比秋千难多了,直到天色漆黑,忠勇伯府各处院子陆续歇下,善善看到眼皮子都在打架,他手上的木头小人才刚刚有了一个雏形。

温宜青把她抱去睡觉,盖好被子,小姑娘眼睛闭上了,嘴巴里还在嘀嘀咕咕:“……我要让石头哥哥再雕个娘亲,再雕个他自己,还有奶娘,喜儿姐姐……”数了一长串人名,”

………这样就是一家人啦。”

温宜青莞尔,将她额前的柔软细发拂到旁边,轻柔地落下一吻。

接下来的日子,善善就哪儿都不去了,也不再缠着娘亲让她带自己出门,只跟在石头后面做他的小尾巴,看他手中的小人天天有新模样,一日比一日更像自己。

几日后,那个木头小人总算是做好了。

温宜青磨了墨,用细细的毛笔给木头善善上了色,头上戴着像粉嫩的桃花珠花,圆圆的脸颊上笑眼弯弯,甚至还在她衣服上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金鱼!

善善哪还记得什么珍宝斋,就是刚到手的西洋镜子也不得她喜欢了,她把自己的小金鱼钱袋倒空,把木头善善装在里面,走到哪都带着,连睡觉时也不撒手,抱着它一起钻进娘亲的怀里。

忠勇伯府很大,平常石头和娘亲都没空的时候,善善就会遛达到其他人那,除了三舅娘与晴表姐,其他人都对善善十分友善。她尤其爱去找大夫人,大舅娘每次都会给她好吃的点心。

这日,学堂里不上课,娘亲在教石头读书,善善荡腻了秋千,左右瞧瞧,回屋去背上自己的小金鱼钱袋,与娘亲打一声招呼,便出院子遛达去了。

温宜青应了一声,头也没抬。只要不出伯府大门,在家中就不会有事。

善善站在分岔路口,想了许久。

今日是去二舅娘那找表姐玩呢?还是去找大舅娘那吃好吃的点心呢?

大舅娘做的点心又格外好吃,可昨日去过了,表姐又忙着读书,学堂里功课好像格外多。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眼前忽然投下一大片阴影,“善善?”

善善抬起头,面前是一个温润俊俏的少年郎,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善善眼睛一亮,高兴地喊了一声:“大表哥!”

“祁昀,你何时又多了一个妹妹?”

善善循声看去。大表哥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与他差不多年纪,一身锦衣华服,模样亦是俊朗。

祁昀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妹,近日刚住到我家来。”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善善介绍此人。

少年身后还跟了几个护卫,虽未佩刀,可肌肉遒劲,身材高大,他们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潜藏的危险。

少年道:“无妨。”

祁昀才说:“这是太子殿下。”

善善愣了一下。

她仰起脑袋,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人。即使她还是个小孩儿,不懂伯府侯府的厉害,却也知道太子是谁。那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太子亦在垂眸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白白嫩嫩,脸颊肉嘟嘟的,模样柔软可爱,身上颇为童趣地背了个小金鱼模样的袋子,袋子里冒出一个木头小人的脑袋,仔细看,那木头小人的脑袋上还有两颗小揪揪,带着珠花,与小姑娘的打扮一模一样。

她的眼睛清澈圆润,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太子对她和善一笑。

不知为何,第一眼就心生亲近。

善善眼睛亮晶晶的,也冲他笑了一下,露出脸颊边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祁昀提醒:“善善,见到殿下要行礼。”

这个是娘亲教过的。她慢了半拍,刚要跪下,就听太子道:“无妨,不必多礼。”

善善又站直了。

太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孩子?”

善善:“我叫温善,这儿就是我家呢。”

太子失笑。

心底莫名生出的那股亲近说不清道不明,他本是来找好友,此时却莫名有了逗小孩的耐心。

太子又问:“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善善如实说:“我在想该去哪儿玩。”

“想出来了?”

“还没有。”善善看了一眼祁昀,失望地叹气道:“大表哥今日不上课,本来可以找他玩的,可他今日有客人,就不能陪我玩啦。”

祁昀在一旁冷汗直流,刚要告罪,太子抬手制止。他好笑地道:“是孤来找祁昀,抢了你的大表哥,那倒是孤的错了?”

善善大方地说:“没关系哒。”

娘亲也是这样,家中有客人的时候就顾不上她。善善早就习惯。

“我还可以去找表姐玩。”

说罢,她与大表哥挥挥手告别,带着自己的木头小人,摇摇摆摆地走了。

祁昀忙道:“殿下莫怪,表妹年幼,还不懂礼数。”

太子的视线追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并未觉得生气,反而愈发好奇:“这是你的表妹?我记得宣平侯夫人生了一对双胎,都不是她。”

“是,近日才得的。”祁昀含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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