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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没有跑多远, 远远就看见有一个路人制住了忽然发狂的白马。

那个路人长相平凡,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穿着一身黑衣, 身手非凡。远远地,他回头看过来,也不知是不是石头的错觉,好像那个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

两人的目光对上,石头愣了一下, 连忙跑过去。

小云整匹马还在暴躁不安的乱动, 就算是见到熟悉的人, 它也没有冷静下来, 马蹄在青石板上踢踏, 几次想要跑走,但却被路人牢牢制住。

它浑身雪白,如雪山尖的一捧新雪,偏偏后臀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有鲜血汩汩淌出,滴答落到地上。

石头慢慢走近,目光紧紧盯着这名路人, 飞快地说:“这是我家的马。”

路人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将马绳交给他,又问:“公……小姐可有出什么事?”

石头点了点头, 又很快摇头。

路人的脸色却更加凝重,“温娘子呢?”

“……”

石头不动了,灰眸警惕地看着他。

暗卫知道唐突, 但方才发生的事□□关重大,眼前这个异族小孩救人的动作比他还快。他什么也没说, 丢给石头一块腰牌,自己则飞快地回去将此事禀报。

石头满头雾水。

他低头一看,手中的腰牌上刻着一个“陈”字,意识到这是什么,方才那是何人,顿时如烫手山芋一般。

还不等他想明白为何那人要将这块腰牌交给自己,忽然,一队官兵腰挎长刀,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他面前。

“站住!”领头官差道:“就是这匹马当街闹事?!”

不等石头说什么,他又挥手示意身后的官差:“带走!”

“等等!”

石头举起手中的腰牌,另一手紧攥着马绳,他抿起唇,挡在白马前面,说:“这是我家的马。”

看到腰牌,领头官差的脸色微变:“你是陈家的小孩,这是陈家的马?”

京城有一个陈家最出名,便是出了侍卫统领陈玄的陈家,这腰牌便是他的令牌。

官差们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个个出身普通,自然也不敢与陈家作对。只是律法自有章程,官差好言道:“小兄弟,这匹马当街发狂,虽然没有百姓伤亡,可也不是说就这么算了。我们总得把马带回到衙门里,等大人定夺后,再按律处置。便是陈大人,也要奉公守法,你也别为难我们。”

“……”

石头回头看了白马一眼,小云低下头,黑亮的眼眸湿漉漉地看着他。他犹豫了好半天,才说:“那要多久?”

官差迟疑:“这也说不准。”

他犹豫再三,才松开手,将马绳交了过去。

白马被几个官差强硬地牵走,它回头看石头,喉咙里发出希律律的叫声,湿润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与主人像极了。石头不敢看它。

他慢腾腾往回走,沿街两旁的百姓刚受过惊,不少摊子被冲撞,满地狼藉。他想起离开前善善哇哇大哭的模样,心头发紧,脚步也变快,匆忙跑回那间铁匠铺。

铺子前还有许多匹马在等着修蹄换铁,那个醉醺醺的络腮胡大汉已不见踪影,石头找了一圈,却没找到熟悉二人的踪迹。

连地上的血污也被踩踏过,与泥泞混在一处,快要看不出来。

他与路人比划:“你们有见到一个小女孩吗?她是我妹妹,大概这么高,刚受了伤……”

“你是说刚才那匹白马的主人吧?”有人说:“刚才来了一队官兵,将她们给抓走了。”

“……抓走了?!”

……

温宜青搂着小女儿,心疼地用沾湿的软帕为她擦去伤口上的沙砾,尽管她努力放轻了动作,可善善还是被疼的一抽一抽的。

善善早就哭累了,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她恹恹地趴在娘亲的怀里,目光触及到对面囚牢里面容可怖的犯人,顿时飞快地收了回来。

她吸了吸鼻子,怯怯地缩进娘亲的怀里:“娘,我害怕……”

温宜青低声哄她,动作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处,手掌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她看着小女儿的模样,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家里的小姑娘是个娇气包,平日里磕磕碰碰一下都要掉眼泪,何曾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这会儿身上的衣裳染了血,她都来不及带小女儿去医馆包扎,便被官兵抓来了这里。

马匹忽然发狂,作为主人自然是要被问责。只是小女儿受了伤,她先后借了长公主等数人的名号,想请个大夫来医治,官差却一点都没松口,不由分说将二人关入了监牢。

再说白马又向来温顺听话,还是那人送来的,忽然发狂也是怪事。

“娘,我想回家。”善善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石头哥哥去找小云了,他回来要是找不到我们,肯定会着急的。”

“很快。”温宜青镇定地说:“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的。”

善善乖乖应了一声,靠在她的肩上。

监牢里阴冷潮湿,即使是夏日,却好像是连骨头缝里都泛着凉意,不知何处有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下,在寂静中,水声犹如催命计时,令人遍体生寒。

像是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又好像是只有一会儿,忽然听“吱呀”一声,狱卒推开监牢的大门,在她们前面停了下来。

“出来吧。”

温宜青连忙抱着女儿站了起来。

她们跟着狱卒往外走,出了门,外面是明亮的天光。温宜青一时有些不适应,她闭了闭眼,也未经过衙门审判,在官差的带领下径直走了出去。

一辆马车停在衙门门口,温宜青快步走过去,先将善善递了过去。

边谌熟练地伸出手,刚碰到人,便听小姑娘一声惊呼:“疼!”他指尖一颤,手也停在半空。

皇帝沉下脸,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手脚的伤,将人抱了进来。

“皇上叔叔,怎么是你?”善善眼睛亮晶晶的,惊喜地看着他。

善善本来委屈极了。

她今日本是高高兴兴出门,谁知马丢了,自己还受了伤,进了大牢,可这会儿见到皇上叔叔,又好像有一只大手将她所有的委屈难过都抚平了。

她欢喜地往皇帝身上扑:“皇上叔叔,是你把我和我娘救出来的吗?”

边谌也将她的模样全都看清楚。小姑娘从来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从未如此狼狈过,身上衣裙满是脏污,连白嫩可爱的脸蛋也破了口,眼圈红通通的,可怜极了。

边谌心疼地将她抱进怀里,从暗卫那里得知此事后,怒火便已经在心中狂野灼烧。

温宜青也上了马车,坐稳后,边谌冷声吩咐道:“回去。”

马车缓缓驶动。

善善躺在皇帝的怀里,仰头问他:“我们回家吗?”

“回宫。”

温宜青张了张口,思绪万千,但她看着小女儿惨兮兮的模样,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垂下眼,轻轻点下了头。

……

石头一路找到了衙门。

他拿着暗卫给的令牌,和门前的官兵打听刚被抓进来的母女,连大门都没进去,就得知人已经被接走了。

他关心地问:“那马呢?”

“什么马?”

“就是那匹和人一起抓紧来的白马,它的脖子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还有它的名字,它叫小云,是我妹妹的马……”

官差:“什么马?没听说过。”

石头着急:“你们说很快就能还回来的!”

“说了,没见过!”

石头没走,灰眸直直盯着他。大有一副要与他耗到底的样子。

看在那个令牌的面上,官差道:“里面是有马,但也是官府的马,没有一匹是白的。我在这站了一天,只见着官府抓了人,没见着马。”

“……”

“小孩儿,你不如回家看看,马会认路,说不定你的马已经回家了。”

“……”

官差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

石头只好走开。

他怀里揣着沉甸甸的令牌,心里想着方才那个给他令牌的人。他知道隔壁宅子住的是宫里的皇帝,既然善善都已经被救回家,或许小云也被带回去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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