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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幸好我没下手……”

不然何止无情道碎。

“你应该没有这段记忆吧。”

“如果当时,时间再多一点就好了。”

谢识衣轻轻说完便又沉默了,淡淡一笑,眼里满是讽刺。他这辈子很讨厌做假设,这一刻却是真的在遗憾,遗憾当初的分离过于仓促。

如果当初的别离不是那么仓促,怎么会有这两百年的误会。哪怕再多一点点时间,他们两人都不会说不开。

只是谁都没想到,误会过便就是一百年的诀别。上重天与魔域,隔着整个人间。

言卿整个人灵魂都是冰冷的,手指剧烈颤抖,瞳孔中的血色不减反退,蜃龙神宫中魔神最后那意味深长的话,这一刻才给他撕开最冰冷的真相。

——言卿,你猜什么样的人会被我寄生?

——道心动摇,心怀恶念的人。

——若你真的从不动摇,怎么会被我附身。

他真的是过于自负,自负于自己的心性坚定。自负即便是在最崩溃的时候,也没给过魔神一丝可乘之机。所以从来没想到——他真的有被魔神占据身体的一刻!

谢识衣的手指从脖子上转移,落到了言卿的肩上,一阵剧痛传来,他忽然脸色煞白,身体往前倾。

言卿下意识地扶住了他:“谢识衣。”

谢识衣的手指从他肩膀落下,搂住他的腰,两人以一个亲近无比的姿势,相拥在冰天雪地里。

这一幕像是轮回,回到了落着茫茫大雪的蜃龙神宫。

静殿之中,风雪无声,炙火无声,所有的喧嚣和杀戮都恍若无声,发丝交错,如雪的气息将他包围。

言卿听到谢识衣说:“对不起。”

言卿闭上眼,眼眶酸痛,心中那只虫子彻彻底底破壳而出。

谢识衣的气息落在他耳边,潮湿微冷。

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当初沧妄之海谢识衣醒过来问他第一句话的时候,埋头在他颈间,是真的哭了。泪水跟海水混在一起,渗入他的皮肤。

他有万般情绪,有愤怒、有好笑、有遗憾、有难过。

愤怒魔神的不择手段阴险狡诈;

好笑自己当时竟自我封闭自怨自艾;

遗憾这两百年的错过;

也难过如今的局面。

只是如今,也同样没时间给他们将当年的恩怨解释清楚。每次都是那么仓促,无论是误会还是真相。

言卿强颜欢笑说:“幺幺,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谢识衣沉默很久,说:“好。”

咚。

“燕卿,我成功了!”镜如尘走到正南方后,左看右看,看了好久终于找打了可以松动的铁链,她没有灵力,只能用手。

镜如尘的腿只剩白骨,所以也不能使很大的力气。

等她终于把铁链拽下来,整个人已经额头冒汗了。可是铁链哗啦滚落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素白的衣裙在殿中回旋,好似盛开的双生花。

“燕卿——”她眼眸满是喜悦,刚望向言卿,还没来得及多一句邀功。忽然一把折扇像是飞镖,带着滔天的愤怒和恐惧朝她飞过来。

秦长熙现在已经被吓疯了,他怕被淮明子自爆波及,想要先行离开汀澜秘境。谁料一出去,突然天火像是流星坠落。

那火来势汹汹,破开天穹落下。烧到他发上时,他想要使用灵力熄灭,却发现丹田被一股绝对强悍的神息给抑制住了,使不出任何法术。

秦长熙脖子上还绕着言卿的魂丝,疯了一样跑回来,靠着墙壁放声大笑,眼泪流入鬓发中。

“镜如玉哈哈哈哈镜如玉!”

“哈哈哈哈镜、如、玉!”镜如玉那个疯子!那个疯子!

原来镜如玉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他整个人的理智已经处于崩溃状态,一回来就看到淮明子的魇和一只蝙蝠扭打在一起,而正南方,有个白色衣裙的少女在试图启动白骨大殿的机关。

秦长熙骤然瞪大眼,不能让她打开——打开了那火势必会直接烧进来,虽然现在他们也只能在这里等死。

“给我滚开!”可是他还是宁愿晚点死。

秦长熙的折扇上末端沾染着赤灵天火的火星,那扇子在快靠近镜如尘时,忽然被一根铁链捆住然后甩开。

有人一袭黑衣,自外面奔跑过来,焦急喊道:“小姐!”

镜如尘站在原地,愣愣地抬头,轻声说:“飞羽……”

但扇子上的火星还是落到她的裙边。

飞羽大惊失色,眦目欲裂:“小姐!”

镜如尘的白色衣裙起初只是染了一点点红色的星火,随后滋滋滋的声音响起,那一点星火便燃了起来,将她的白裙点亮,露出伶仃的白骨。

她火中安安静静,一动不动,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她只是愣愣看着那纯白色的火焰,瞳孔倒映的事清清寂寂的白骨大殿,又像是……富丽堂皇的璇玑殿。

就在这时,镜如尘听到了一声冰冷遥远的声音。

“镜如尘,摔了那面镜子。”

镜如尘将僵硬地抬头,就看到在大殿的角落里。谢识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站了起来。他站在风雪中,抬眸,漠然看着她。

“我……”

她如受蛊惑,攥紧在手中的双生镜落地。

砰,镜子自火海落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在四分五裂的镜片里,她看到了自己丑陋的伤疤,看到了飞羽焦急的眼神,看到了深冷大殿尽头谢识衣清冷的视线,像是上重天永恒的阴影,无声笼罩九宗三门。

她也看到了火中热泪盈眶的少女,劫后余生,喜极而泣朝她扑了过来——

“姐姐,我们得救了!”

同样扑过来的,还有那带着天火轰然落下的房梁。

璇玑殿,璇玑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