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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全一进御书房, 便察觉里面的气氛不大对。

皇上手里捧着一卷游记正在慢悠悠地念着,嘴角噙笑,笑容肆意开怀。

而唐嫔娘娘则躲在了角落里, 背对着皇上的方向, 只露出气鼓鼓的侧脸。

这是咋啦?莫非小两口吵架了?

可瞧皇上的样子,分明心情很好啊。

罢了, 主子的事他一个奴才哪搞得懂。广全装作没看见,躬身道:“皇上,烤全羊准备好了。”

天衡帝放下游记,瞥了一眼唐诗,见她还气鼓鼓的,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轻笑道:“抬进来吧。”

啊?广全很是震惊, 这可是御书房,在这里面吃烧烤, 不是去膳堂吗?

天衡帝无视了他的错愕, 点了点头示意他快点。

广全目光一瞥, 看到缩在角落装蘑菇的唐诗, 恍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忙笑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

唐诗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松了口气,嗷呜嗷呜地叫:【瓜瓜,真是丢死人了,啊啊啊, 丢死人了。】

瓜瓜安慰她:【宿主,你不就太过吃惊, 摔在地上,摔疼了屁股吗?又没人发现。】

唐诗可不这么认为:【狗皇帝肯定看到我两只手去捂屁股的动作了。都怪他,要不是他吓唬我,我怎么可能摔倒,还屁股直墩墩地落地,呜呜呜,没脸见人了。】

天衡帝哭笑不得,又有些担忧,别摔坏了吧。

他本来是想唤太医过来看看的,但唐诗一副坚决不从,快哭出来的样子,他只得暂且作罢。

瓜瓜总算跟天衡帝想到了一块儿去,问道:【宿主,你没事吧,还疼吗?】

唐诗:【不怎么疼了,就是觉得丢人。狗皇帝怎么还不走,啊啊啊,让我今晚在御书房打地铺吧。】

都还惦记着今晚打地铺的事,看来是真没什么大碍。

天衡帝放心了。

就在这时,广全领着几个太监和宫女将烤炉、烤全羊和唐诗指定要喝的冰镇桃花酿送了进来。

放下后,广全还想留在殿中伺候天衡帝。

但天衡帝看唐诗那副羞于见人的模样,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广全领命,带着一众宫女和太监退下。

唐诗背对着天衡帝,虽然看不见,但烤全羊滋滋冒油的动听声音,鼻间窜入的诱人香味无不令人口水直流。她咽了咽口水,感觉肚子都饿了,可又拉不下脸过去吃东西。

天衡帝看着她僵硬的背影,还有轻轻晃动的小脑袋,笑了笑,道:“小俞,烤全羊送过来的,分量多了点,朕吃不完,你过来帮帮朕吧。”

唐诗有了台阶下,连忙扭头眼神发亮地盯着那挂在烤架上金黄金黄,在果木炭火的炙烤下散发诱人味道的烤全羊。

“过来啊,傻愣愣地站着干嘛?”天衡帝朝她招了招手。

唐诗连忙跑过去,装模做样地给天衡帝行了一礼:“好,皇上,小的给您倒酒。”

她将冰镇过的桃花酿倒在酒杯里。

桃花酿呈桃红色,清亮澄澈,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似乎挺好喝的。将天衡帝的那杯恭敬地放在他手边后,唐诗忍不住端起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有一点点甜,淡淡的,味道很不错,有点像她小时候曾喝过的甜酒,不过多了一股桃花的清香。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天衡帝赶紧将刚切好的羊腿肉递给她:“别光顾着喝酒,先吃点东西。”

唐诗接过白瓷描金边的大瓷盘,看着里面切成一片片,码得整整齐齐的烤羊腿,很意外:“皇上,真没想到您刀工这么好。”

都比得上路边小饭馆的水平了。

天衡帝慢条斯理地又切了一只羊腿,细心地将肉一片片切下来,笑问道:“怎么,在你心里,朕就是那种五谷不分,饭来张口,衣来张手的废物?”

唐诗感觉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

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她连韭菜跟麦苗都分不清,这才是妥妥的五谷不分。至于吃饭,她不是在食堂就是在小饭馆又或是用泡面解决一日三餐,常年住校的她连国民大菜西红柿炒蛋都不会做,绝对的厨房小白,怎么感觉比皇帝还废。

“也没有啦,就,就是觉得有些意外。”

天衡帝吃完嘴里的烤肉,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问道:“如果朕告诉你,朕曾经钻过狗洞,你会不会觉得更意外?”

唐诗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问:“宫里有狗洞?那狗洞多大,在哪里啊,通向什么地方?”

不光问天衡帝,她还在心里疯狂呼唤瓜瓜:【瓜瓜,宫里哪里有狗洞?是不是能出宫?你快找找。】

天衡帝哭笑不得,这人的角度可真是清奇,别人可能好奇他这个皇帝怎么会钻过狗洞,她却惦记着狗洞在哪儿,这是还没绝偷溜出宫的想法呢。

可惜结果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瓜瓜很快回答:【宿主,找过了,没有。皇宫内外整天都有人巡逻,不可能留下什么狗洞给人钻空子。】

唐诗控诉地看向天衡帝。

【狗皇帝骗我,耍我很好玩吗?】

天衡帝对上她湿漉漉委屈愤怒又不敢言的小眼神,心里一软,很想轻轻摸摸她的脑袋,但又怕惹毛这只缩头小乌龟,便蜷缩紧了放在桌上的左手,笑道:“不是在宫里,而是在道观。朕幼年时曾在一道观中住过一段时间。”

唐诗瞬间想起曾吃过的一个瓜:【瓜瓜,皇帝说的是不是当初太后害死他母亲,然后把他送去的那个道观?】

瓜瓜:【应该是。】

确认这点,唐诗看着天衡帝脸上那夹杂着怀念和难过的表情,心念一动问道:“那道观怎么会有狗洞,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天衡帝垂下眸子,语气充满了留恋:“我去的那个道观并不禁止道士成婚生子。观主有两个儿子,小儿子跟我长得差不多大,长得很秀气,但人却很聪明调皮活泼,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样样精通,那个狗洞就是他发现的,也是他带我钻出去的。”

唐诗怎么都没法将天衡帝这威严贵气的模样跟钻狗洞的皮小子联系到一块儿。

她饶有兴致地问道:“钻狗洞好玩吗?”

天衡帝毫不犹豫地说:“好玩,那是朕此生最难忘的夏天。午后,大人们午睡的时候,他就熟门熟路地带着我躲开打瞌睡的小太监、侍卫,偷偷从狗洞中钻出去,跑到山边的小溪里洗澡,然后烤芋头吃,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又带着我偷偷从狗洞钻回去。未免被大人发现,每次我都在床上用被子和枕头弄个人的样子,再放下帐子。那些伺候的太监觉得我一个小孩子好糊弄,只要不出门就不会惹出乱子也乐得轻松,几个月都没发现。”

唐诗看得出来,提起这段往事,天衡帝发自内心的开心和怀念。

他那时候应该四五岁,刚刚失去母亲,遭受重创,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一个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的可爱孩子走进了他的生活,带着他活得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也抚平了他心里的创伤,给了多灾多难的人生平添了一抹暖色。

也难怪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一直对往事恋恋不忘。

不过怎么没听说过这孩子。

唐诗问:“后来呢?那小男孩在做什么?可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家业,继续做道士?”

“后来啊?”天衡帝仰头一口喝完了杯中的桃花酿,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说,“后来道观失火,什么都没了。”

唐诗心头一窒,颤声问:【瓜瓜,你查查,火灾发生在什么时候?】

瓜瓜给出了唐诗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就在皇帝离开道观的第二个月。半夜突然起火,那道观在山中,方圆上千米都没人居住,第三天才有上山的猎人发现道观被烧成了灰烬,什么都没了。】

【所以人也全都没了?】

瓜瓜:【根据官府的记录,没有活人。道观中总共四十三人,尽数死在那场大火中,无一人幸免。官府调查之后,将这场大火定为了意外。】

唐诗很想爆粗口:【去他的意外,肯定不是意外。哪有那么巧的事,而且就算是失火,人有手有脚,不知道跑吗?几十口人,怎么可能一个都没逃出来,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当初官府去调查的人是谁?】

瓜瓜:【是真定伯祝安和。当时他祖父还在世,他连真定伯世子都不是,成年后便在五城兵马司寻了个差事,正好分配到了这桩差事。】

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唐诗恍然明白,天衡帝为何想要将罪名安到真定伯头上,不光是因为真定伯是傅党,还是因为真定伯是当初道观四十三人死亡的帮凶,甚至是凶手之一。

她抬头,看着天衡帝笼罩在灯光阴影中的脸,冷峻淡然,似乎跟从前一样,但她却觉得他这平静的脸庞上带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唐诗有些后悔提起这一遭了,但她又不能暴露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更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

想了想,唐诗帮天衡帝倒了一杯桃花酿,僵硬地转移话题:“皇上,小的敬你,来,咱们一口干了。”

说着就将杯子举到了天衡帝面前。

天衡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举杯碰了一下。

唐诗仰头一口喝完,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又一口,没一会儿杯里的桃花酿就喝完了。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想起刚才忘了干杯,连忙又给天衡帝倒了一杯:“皇上,这桃花酿真好喝,您再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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