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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他看到托盘里还剩几好几匹棉布时,一个模糊的念头钻了出来,他眯眼看着刘子岳:“这些棉布,可是公子自己的?”

刘子岳含笑道:“苗掌柜刚回来有所不知,我在刘记白糖对面开了一家刘记棉布。”

苗掌柜马上找到了商机:“公子可有多余的棉布,匀一些给我,价格好商量。”

刘子岳说:“现在棉花还没收,因此没多少,只能匀个几千匹给苗掌柜。若苗掌柜想要更多的量,得等到秋冬以后去了。”

“几千也不错,那我就多谢七公子了。”苗掌柜高兴地说。

几千匹布肯定是没法去南洋的,大老远就运几千匹棉布太不划算了。而且现在进入了盛夏,海面不平静,长期的远洋航行比较危险,所以船队回到广州后肯定要修整一段时间,给船员们放段时间的假。

但苗掌柜又不是只有一支船队。

他还有一支船队北上,主要负责购买各种南洋奇缺又比较贵的货物。

这支船队现在就在广州,正好将这几千匹棉布运往北方卖了。

刘子岳听完缘由后,答应尽快给他凑齐货。

双方相谈甚欢,刘子岳还留了苗掌柜在府里用膳。

等回去后,第二日,苗掌柜派人送来了一个小匣子。

匣子里是一张羊皮卷,展开一看,上面标注着许多地名。

哪怕这地图跟后世的差别很大,刘子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南洋的航海图。

大景也有南洋的舆图,但非常模糊,而且标注的多是来朝贡过的外邦,地理位置未必准确。其更多的是政治意义,航海图还是苗掌柜的这份更有用。

羊皮卷下面还有一厚厚的手稿,看笔记很新,应该是最近抄录的,上面记载了苗家去南洋所遇到的各种族群,还有在海上遇到过的大风浪,遇到过的海难,还有各种奇怪的见闻或是其他船队所经历的种种离奇的事又或是海难、海盗等,全都一一记录在册。

这份手稿从苗掌柜的祖父那一辈记起,如今已有三代,整整五十六年的时间跨度。

可以说,这是一份南洋海上航行的百科书,虽不一定完全对,也可能遇到很多手稿上没遇到过的意外。

但有了这份手稿和羊皮卷,去南洋能走不少弯路,也能避免不少危险,降低损失。

其价值比昨日苗掌柜送的那车珍奇之物还要高。

毕竟胡椒再贵只要有银子也能想办法买到,但几十年南洋航行的线路,跟各族打交道的经验,在海上遇到意外的处理办法等等,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刘子岳大喜,立即将冉文清和黄思严都叫了过来。

“冉管事看看这是什么。”他将匣子推给了冉文清。

几息过后,冉文清捏着手稿的手在颤抖:“公子,公子从哪里的来的?”

刘子岳说:“今日苗掌柜派人送过来的。这么一份大礼,这次我要欠苗掌柜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黄思严听得一头雾水,直到冉文清将羊皮纸递给了他。

他马上认了出来:“这……这几个地方都是我们去过的,小的好像看苗掌柜拿出来过,特别宝贝的样子,他竟送给了咱们吗?”

“应该是摹本,苗掌柜手上那份估计也是摹本。”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把原件带去海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丢了。原件肯定放在苗家,即便遗失了摹本也能快速再模一本出来。

但哪怕是摹本,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冉文清小心将手稿整理好,笑道:“这可得好好收起来。公子,苗家信誉不错,为人也颇仗义,当初龙江船厂日益萧索,苗家也没弃龙江船厂而选其他船厂,若非他们持续向龙江船厂订购船只,龙江船厂不一定能撑到今天。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个商贾,也值得深交。”

不光是人品,而且对方魄力也不一般。

昨日来拜访时,苗掌柜并没有带这份礼物,可见,他原本是没打算将苗家几代的南航经验和自绘舆图送给刘子岳。

但是什么让他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

冉文清猜还是棉花。

兴许几匹棉花不算什么,但几千匹几万匹,甚至源源不断的棉花和白糖呢?

苗掌柜回去后定然打听过他走后这段时间刘记商行的情况,也知道从五月起,他们的店铺每日都售出几百匹布,是非常稳定的货源。

而且这还是在非产棉花的季节。

等棉花成熟采摘后,这个数量必然会上升,刘记将大量出售棉布。

正是看重刘记这个稳定的货源,他才会投其所好,将这份珍贵的东西送给了刘子岳,拉近双方的关系。

以后他再说要点白糖棉花棉布之类的,刘子岳能拒绝他吗?肯定不可能啊。

至于竞争,这舆图上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地点,苗家一年下南洋顶多一两次,根本跑不完,大家完全可以岔开。如果带的货物重合度不高,甚至还可以同行,相互有个照应。

就为了跟刘记达成稳定的合作关系,他就下此血本,其果决可见一般。

这样的人确实值得深交。

刘子岳含笑点头:“冉管事说得是,这份大礼,目前我手上没有什么拿得出对方又感兴趣的东西,就暂时不回了。黄思严,你走一趟,去向苗掌柜道谢。”

黄思严本就跟对方熟悉,而且以后南洋的船队也是黄思严带队跑,有他去再合适不过。

这一年多,黄思严接触过的商人不少,但像苗掌柜这么爽快的不多。他很乐意跟苗掌柜交往,高兴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如今舆图海上航行经验都有了,船员也经过了历练,刘子岳打算等冬季海面相对平静,少台风暴雨的季节时,让黄思严带队南下试试,若是海上丝绸之路行得通,以后他们的货物就有了长期稳定的市场,也不用担心哪天银子赚得太多被他几个好哥哥盯上了。

但在此之前,需要准备更多的货物,总不能只卖白糖和棉布。丝绸、瓷器、茶叶、铅、盐等物,都是南洋极为受欢迎的货物。

不过南越人少,手工业还不够发达。广州的货物大多是南来北往的商贾带来的,几经倒手,货物价格已经涨了不少。

因此刘子岳准备派范炎北上一趟,去江南采购一批丝绸、瓷器和茶叶,等到秋天,再带上棉布与白糖,装满满一艘船,前往南洋。

范炎北上后不久,苗家的船队也出发了。

时间跨入了七月,越发的炎热,就连兴泰的开荒都停了下来。

倒是织坊还在继续,因为织坊整日在室内劳作,不怕日晒。

许多勤快的农民闲不下来,见无事可做后,不少人找上了谭婆婆,想到织坊干活,打短工。

一个两个还行,这么多人,谭婆婆做不了主,只得询问郭诚的意思。

郭诚早得了刘子岳的授意,尽可能地多培养会纺纱织布的人,因为今年棉花的种植面积扩大了一倍,产量肯定比去年多。

刘子岳不打算卖棉花了,准备织成棉布卖,因此需要不少的纺纱织布工。

郭诚便挑了些手脚利索的,留了下来,跟着谭婆婆学习,成为第二批织工。这样一来,织坊的人一下子突破了一千。

等到八九月,气温缓慢下降,棉花采摘后,这批人正好可以用上。

刘子岳接到郭诚的信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郭诚也能独当一面了,手底下的人越来越能干,一个个都快能独当一面了,估计要不了几年,他就可以彻底当甩手掌柜了。

真是越想越美,说不定他能够二十岁就退休。

就在刘子岳美滋滋的时候,于子林来了。

刘子岳诧异地看着他:“于大人要过来,怎么没派人送封信来?”

于子林笑着说:“这不是临时起意吗?臣去了高州一趟,探望公孙大人,回去的路上,去兴泰转了一圈,然后琢磨了下干脆过来找殿下。”

“怎么,兴泰有问题吗?”刘子岳不解地问。

应该没有吧,这郭诚前两天还给他送了信。

“好,就是太好了。”于子林先喝了一口茶解解暑,这才道,“臣瞧了下,兴泰的人口应该过万了吧?”

刘子岳没有否认:“于大人好眼力,两个月前正式过万。”

自从去年冬天的那项措施在兴泰实行以后,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搬到兴泰,还带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而且男女成婚生孩子的也多了起来,反正他们总归是要生孩子的,在兴泰生还能白得两贯钱,何乐而不为?

因此最近半年多,兴泰的人口快速膨胀,而且孕妇也越来越多。据陶余的来信,现在兴泰就有几百个孕妇,也就是说一年能又有几百上前新生儿出生。

目前兴泰已经不缺人了,为了先将这批人安顿下来,兴泰已经暂时停止了新人口的迁入。除了北方送过来的流放百姓,本地亲友想迁居兴泰的,一律拒绝。

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劣根性,一听说不收了,那些慢吞吞的反而急了,三天两头找人打听什么时候才能迁居兴泰。

于子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感叹道:“真快啊。”

南越这么大片地方总共也只有两百余万人,连州下辖也不过几十万人。

兴泰目前的规模已经比得上一些偏远落后小县城的人口了。甚至,兴泰的百姓还要过得更好。

据于子林所见,兴泰的百姓面无饥色,精神奕奕,风貌跟他治下的百姓完全不同。他也算一个勤勉宽厚的地方官员,也曾自以为做得不错,但跟兴泰的百姓一比,差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