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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接下来朝上的走势完全偏了,延平帝询问了井底宝匣案,又问了陈重山是何须人。

楚王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了一番兄弟情:“父皇,儿臣到了江南后,无意中听说了这个传言,便知道肯定是有宵小作祟,故意陷害二哥,因此儿臣立即安排人彻查此事。后来便查到了陈重山身上,他的身份甚是可疑,但儿臣想此事既已被二哥压下了,儿臣也不便再提,就准备处置了陈重山,哪知徐大人不识其身份,还以为他是蒙冤入狱,因此才造成了今天的误会。”

这番话一出,延平帝的神色都和缓了不少。

重视兄弟情谊,做事果决,虽说狠辣了些,可对于反贼,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人。

太子听到这番话,心里差点气得吐血,但还不得不咬牙承了这份兄弟情,以在延平帝面前留个好印象:“多谢五弟替我着想。”

徐云川心情沉重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泛起了苦涩的笑,他知道,自己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替那些蒙受冤屈的百姓一个公道,如今成了一纸空谈。

果不其然,当天延平帝并没有处理此事。

而且接下来几日,都没见徐云川。

直到五天后,一张圣旨送到了徐云川面前。

徐云川不辨忠奸,差点诬陷楚王,念其不知情,从轻处罚,发配南越,任高州通判一职。

从繁华的松州到偏远流放之地的高州,从四品的知府到六品的通判,徐云川这次降职不是一点点。他本来就是个地方官员,没多少圣宠,这一去高州,陛下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他了,他也就别想回来了。

当然,除此之外,皇帝还对楚王下了一道圣旨,先是斥责其为救灾,手段过于激烈,后半段又念其是为了大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因此从轻处罚,禁足三个月,罚薪半年。

这点惩罚于楚王来说不痛不痒的。

唯一令徐云川欣慰的是,延平帝下旨将他奏折中所罗列的五州八县牢狱里关押的这些反贼同伙免除死刑,流放至西北、西南和南越。

但这也是让徐云川更加的失望。

因为这说明,延平帝也知道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无辜的。

但为了斩草除根,为了大景所谓的江山社稷,为了震慑江南百姓,也为了他的儿子,延平帝并没有放过这些人。

心灰意冷的徐云川接了圣旨,连几个好友都没见,就收拾包袱,带着东西出了京城。

听说徐云川黯然离开了京城,正禁足在王府中的楚王搂着一个娇俏的美人,举起酒杯,冲对面的吴王哈哈大笑:“畅快,六弟我敬你一杯。”

吴王举起酒杯:“当我敬五哥才是。南越那地方,听说夏天热死个人,蛇虫鼠蚁甚多,徐老头去了那地方吃得消吗?”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七弟不是去了南越吗?他很久没音讯了。”提起南越,楚王想起了久违的兄弟。

吴王笑了笑:“谁知道呢。估计是那地方不好过吧,依我说啊,他跟父皇认个错,诉诉苦,父皇心疼他,就把他召回来了,何苦在那等地方受苦呢。”

楚王仔细想了想,这都差不多两年了,老七确实没个音讯。

吴王不一定清楚,但他母后身为后宫之主,逢年过节父皇母后生辰这些重要的日子,老七在南越肯定也是要进献贺礼的。他想回来,肯定要好好讨好父皇母后,那必定的送些珍奇之物回来。

但一直没听母后说起过,料想应该是送的礼物很普通,半点都不起眼,连他母后都没注意到。

也不知道是南越那等荒僻之地,没什么好东西,又或是老七带的银子花光了,弄不到好东西进献给父皇挣表现,只能苦兮兮地在南越熬着。

不过是个最没存在感的兄弟罢了,估摸着连父皇都忘记了还有这一号儿子,楚王也懒得再提他,举起酒杯说:“应该是,不提他了。倒是有个人我挺感兴趣的,就是那就卖白糖的池家,六弟听说过吗?”

吴王怎么没听说过?他将脑袋凑过去,兴致勃勃地说:“池家不是也跟那些反贼搅到了一块儿吗?那他们家的白糖生意怎么办?”

提起这个,楚王就扫兴:“别提了,我还以为这白糖生意是池家的,结果池家仓库里一斤白糖都没有,听说他们的白糖都来自更南边,好像是广州那边的一个叫什么刘记的商行吧,双方早断了合作。”

吴王眸光动了动:“断了合作?那这眼瞅着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他们的白糖不卖到京城吗?”

“谁知道呢,应该会吧。估计是那个所谓的刘记不想让池家赚钱,想自己做这门生意吧。”楚王猜测道。不然他也想不通,好好的,这两家怎么分开了。

吴王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过年有白糖吃就行,其他咱也别管了。五哥喝酒,喝酒。”

阿嚏,阿嚏……

刘子岳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旁边的冉文清连忙让人取了一件披风过来,递给刘子岳说:“公子,天气变凉了,得多穿些衣服,小心着凉。”

刘子岳摸了摸鼻子,总感觉鼻子还有些痒,但要说冷吧,又不至于,他手热乎乎的呢。

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跟冉文清掰扯,刘子岳说:“时间差不多了,让队伍继续吧。”

他带着池三爷一行去兴泰。

汤勇他们没来。走了两回后,汤勇就再也不想受这种罪了,反正最后的交接公凭回给他,他还不如安心在客栈好吃好喝地等着,歇几天直接回松州复命就是,何必自找苦吃。

因此这次他们照样没来,队伍只有刘子岳的人马和其他流放的数百百姓。

这些人中老弱病小都有,出了城走进荒山野岭没人看见后,刘子岳就让人卸了他们的镣铐,让老人小孩和身体不好的坐马车,其他人走路。

只是这样一来,队伍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一天估计到不了,还要在荒郊野外过一夜。

为了让那些年纪大的有马车坐,冉文清将自己的车让了出来,跑到刘子岳车上蹭位置。

刘子岳嘴上嫌他烦,回头却让人拿出了棋盘。古代赶路真是太无聊了,没有手机可以玩,也不能看电视,至于风景,外面的风景都差不多,看了几十遍,早看腻了,有冉文清来陪他聊天时间还能过得快一点。

冉文清接过棋盘一边摆位置,一边慢悠悠地说:“公子,明日您的身份就藏不住了,要不要将他们安顿在别的地方?”

随着人手的增多,今年开垦的土地更多,已经新开出了两万多亩地,这些地方离兴泰都还有一段距离,完全可以将这些流放的人安排在外面。

刘子岳摆手:“不用了,交通本就不便,若还弄得分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你担心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对我不利?不用担心,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他们能离开南越?即便回到松州,那也是逃犯,还要东躲西藏的,这些人也不可能找到京中权贵,跟我作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属下也知道,但咱们兴泰的人不是越来越多了吗?臣有些担心。”冉文清缓缓说。

没办法,他家殿下现在太有钱了,今年的甘蔗、棉布又能卖个好几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肥羊,若是被其他几位皇子知道了,怎么可能放过他家殿下。

刘子岳笑眯眯地说:“你若是担心,就让鲍全注意点,让咱们的人盯着,有不轨的详查,若真打算对咱们不利,那杀了就是。”

“好。”冉文清点头,将一颗棋子放下,这才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公子,鲍典军手里的人是不是少了点?以往咱们就上千人,两百侍卫足以震慑,可随着兴泰的人员越来越多,而且人员组成也越来越复杂,两百人的侍卫若真遇到点什么,完全不够用。”

刘子岳正要放棋子的手收了回来,抬头看着他,先静静听了听外面的马蹄声和风声,这才低声开了口:“冉长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自己培训增加侍卫,这事若传回京城,他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相反,他现在所做的事情虽然也张扬了些,可若是哪天传回朝廷,也顶多不过就是平王有些财运,会挣银子罢了。毕竟他的这些地可都是延平帝赏赐的,也没说他不准种地做买卖啊。顶多到时候,延平帝又觉得他小家子气,钻进钱眼里了。

冉文清的目光往后面的马车扫了一眼,轻声说:“属下别无他意,只是公子已经与于大人协商好了,以后要收购连州的棉花,包下连州的甘蔗林。这些货物价格都比较高,万一山间有土匪山贼呢?便是为了我们商队的安全,也必须扩充护卫。”

刘子岳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少许后道:“你说得对,确实需要培养一批忠心又身手好的保证连州到兴泰,兴泰到广州这条线路的畅通无阻。不过侍卫不行,不合规矩,咱们是经商的,不如培养一支镖队吧,专门负责这条商路的畅通无阻,这样也可让鲍全他们轻松点。”

冉文清心领神会,抚着长须笑了起来:“还是公子想得周到,那这次回去咱们就与鲍典军好好商议商议。”

镖队的头领肯定要从忠心得力的侍卫中挑选,镖师也要挑选那些来兴泰比较早,身份可靠,对殿下也极为忠心的人。这样,平时这些人都是镖师,但关键时刻也可化镖师为侍卫,保护殿下和兴泰,既增加了护卫,又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这里面的人选都得他们自己亲自来选才成。

刘子岳知道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笑了笑放下一颗棋子道:“冉管事可别天天想着公事,好好下棋啊,你再不认真点,今日就要输给我了。”

冉文清一看还真是,赶紧说:“我看看,走这……不,换个地方,这,这里!”

半天他才落下了棋子。

后面,两人再也没提其他的,专心下棋。

翌日下午,队伍终于抵达了兴泰。

池家、颜家、关家、付家这几户都是富裕人家,没吃过多少苦头,第一次来南越,从出了广州城之后就越来越荒凉,到最后几十里都见不到人烟,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和危险的沼泽。

他们总算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会对流放到南越谈之色变了。

若是没人带着,他们在密林原野中,都找不到路,困在里面不是被毒蛇猛兽咬死恐怕就是感染上奇奇怪怪的疫病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