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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板想了想问:“那,刘七公子,您给我这五十两有什么要求吗?”

刘子岳摇头:“你要用来养家糊口也好,用来做买卖的启动资金也罢,都是你的事,我不会管,只要你能及时给我提供有用的信息就成。”

“那七公子,什么信息算有用?”李老板询问道。

刘子岳笑着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京城新奇的,大家都关注的,或者你发现的什么特别的消息。不要拿什么张家长李家短隔壁的老王又跟哪个寡妇好上了这种消息来糊弄我就成。李老板用没用心,我看得出来。”

说是这么说,但每个月五十两银子,都可以请几十上百个伙计了,刘七不会一直赔本做买卖,要的消息必然有些分量。

李老板知道这个差事并不是那么好办,但他现在也没法子。手里这点钱带回去,恐怕赎了宅子之后就没了,一家子几十口吃饭都困难,更何况朝廷可能还下达了他的通缉令。

他现在没得选。

“好,既然七公子信任小人,小人当竭尽全力为公子办事。”李安和郑重地说。

刘子岳满意地看着他:“既然李老板有了决定,那咱们就来商量一下李老板的脱身之计吧。”

李安和回到自己的船上后就开始唉声叹气。

跟了他许多年的伙计询问,他也只是苦笑说:“我无颜回去见老母和夫人他们啊。”

这趟亏了银子的事大家都知道,伙计们也很发愁,只得劝慰他:“老爷,这也不是您愿意的,这实在是无妄之灾,您想开点。老爷这么有本事,一定能赚很多银子。”

李安和点点头:“你去忙吧,我想单独一个人呆会儿。”

当晚半夜,船上忽然传来了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进了水里。

一个尿急的船员方便完,迷迷糊糊地听到声音,好奇地来到甲板上,往水里一探头,然后便看到了水里好像有个人,他吓得放声尖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船上的人都被惊动了,连衣服都没船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但等他们来已经晚了,一个浪头打过来,在水中沉浮的那人被浪头一盖,再也没了踪影。

大冬天的,又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光线不好,又有风浪,这种天气跳下水救人,一个不留意,恐怕会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所以大家都有些犹豫,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几息才说:“这事还是快快去禀告老爷吧。”

“对,去通知老爷!”六神无主的伙计们连忙跑回船舱去敲李安和的房门。

但拍了好几下,都没有人应,仔细一看,才发现房间被锁上了。

伙计们都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要不撞开门看看?”

如今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几个伙计合力撞开了门,几平米的船舱内空荡荡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大家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个伙计眼尖,指着桌子上那叠纸道:“那是什么?”

几个伙计冲了上去,其中一个略识一些字的认出来最上方的两个大字,顿时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食指抖个不停:“那……那是老爷的遗书……”

这话让所有人不祥的预感都应了验。

“老爷都说了什么?”大家追问那识字的伙计。

识字的伙计拿着信边看边说:“老爷,老爷说他愧对夫人,愧对李家,无颜回去见他们,所以跳海了,还让咱们请池管事过来主持大局,带咱们回广州,并将咱们托付给了池管事,恳请池管事收留咱们。”

伙计们吓傻了,赶紧派个跑得快的去请池正业,又清点了一下船上的人数。

果然,所有人都在,独独少了李安和。

这些伙计都是跟了李安和很多年的,多少有些感情,如今得知了这个噩耗,感性些的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船舱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池正业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李老板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诸位请节哀。李老板的遗书在哪里?”

伙计连忙递了上来。

池正业看完后将其中一份收了起来:“这是李老板写给其家人的,我会给达成他的遗愿。这一封是给我们大家的,我给大家读一遍。”

伙计们没有说话。

池正业用沉重的语气将信读了一遍:“李老板将你们托付给我,你们就随我一同回广州吧。李老板手里剩下的银子封了,等到了广州,我会按照李老板的遗愿,给予你们一人十两银子,你们若愿意在刘记干活,到时候去刘记白糖登记一下,若不愿我也不勉强。余下的银子,到时候你们与我一同前去交给李老板的家人。”

他的安排很妥当,也符合李老板的遗愿,伙计们都没反对。

池正业便没有多说,只道:“大家好好休息,明日天亮咱们就启程回去。”

说罢,他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刘子岳的大船上,船舱里透出点点火光。

池正业推开门,对坐在里面的刘子岳与李安和说道:“公子,李老板,事情已经办妥了。”

李安和已经换上了一套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的,显得落魄极了。

听到这话,他拱手客客气气地对池正业说:“那些伙计都跟了我好些年,有劳池管事了。”

要分别了,以后有没有见面的机会都不好说,池正业也不跟李安和计较他想抢自己饭碗的事了,大度地说:“我答应你。”

李安和起身,对刘子岳行了一礼:“七公子,那小人就告辞了,公子请等候小人的消息。”

刘子岳笑着将他送到岸边:“李老板多保重!”

两个侍卫护送李安和到胶州城,再连夜折返回船上。

李安和不愧是闯南走北多年的商人,心就是细。一下船,他就抓了一把有些潮湿的泥,往自己脸上、衣服上抹了些,然后才跟着侍卫去了胶州。

他这次要扮的是一个丢失了户册,全家都死于战火中,只余他一人仓皇逃到胶州的小商人。然后借此北上,继续去京城讨生活。

因为战乱的缘故,不少地方的衙门受到冲击,地方的户册多有遗失,流民四处逃难求生,李安和又有一口江南口音,混在其中,丝毫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刘子岳才返身回船上。

池正业紧跟在其后,悄声说:“公子,咱们要不要再在京城安插一些探子?”

刘子岳摇头:“暂时不用了,李老板这颗棋子有没有用,能不能用上都不好说呢。”

他也是想着李老板脑子灵活,兴许能用得上呢,所以将其安排去京城。其他人,安排去京城有什么用呢,他根基太浅,无法往太子、晋王或是那些权臣府中安插人手,派去的人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必要白费这个功夫。

至于李老板,他家人都在自己手里,他又将几个王爷都给得罪了。在京城李老板势必会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暴露身份,因此也不用担心李老板出卖他。

更何况,李老板也不知道其真实身份,就是有再多的猜测,凭李老板这样的小商人,连延平帝有几个皇子兄弟都不清楚,如何能猜到他头上。

池正业点头:“是,那公子早些休息,明日要出发了。”

“嗯。”刘子岳回了自己的船舱。

第二日,池正业安排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去李安和的船上,然后几艘船一块儿启程,从胶州出发回广州。

因为大部分时候是顺风行驶,又都是空船,这一路很顺利,二十多天后,船队抵达广州。

靠岸后,刘子岳直接回府了,余下的事情交给了池正业去打理。

池正业带着李记商行的伙计们去给李家人报丧。

李家人接到这个噩耗,顿时哭做一团,李母更是哭得晕厥了过去。

最后李安和的大儿子站了出来主事。

小伙子今年十八,也是个大人了。

池正业将李安和的遗书交给了他们,又说了李安和的吩咐。

李安和在遗嘱里吩咐,用剩下的银子赎回宅子,以免让家里人流落街头,然后要求家里遣散了仆人,节省度日。

池正业与李家长子一道去将宅子赎了回来,然后将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交给了李家便走了。

李家当天便挂上了白灯笼,奏起了哀乐,哭做一团。

很快左邻右舍便知道李家的主心骨,李老爷因为生意失败,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跳海自杀了,连骨灰都没能带回来,最后只能立个衣冠冢。

等朝廷的传令的人抵达广州时,李安和的葬礼已经办完了。

黎丞接到命令,当即将人送去了李家,并说明了情况:“李安和已经自尽了,听说是生意失败,受不了这个打击。咱们广州城的人最近都在议论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