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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百姓都会下意识地问一问什么是新铜钱。

这时候伙计就会掏出两枚新铜钱给他们看。

百姓也不傻,两种铜钱一对比,大小薄厚立显,人家为何不收还用说吗?刘记都不用这个,那他们肯定也不用,不然收了以后也买不了刘记的东西。

经过这种有形无形的引导,新铜钱流入南越的速度慢了许多,而且即便流入少量,持有者也会发现这种钱在南越没用武之地,因为大部分店铺和个人都不肯使用这种钱币。

以至于,后来许多要想跟南越做买卖的商人只能想办法收集旧铜钱或银子。

当然这是个潜移默化的漫长过程。

新铜钱在京城推广后却没遭到什么抵触,因为有朝廷背书。而且第一批使用这些新铜钱的就是各府衙,都是官爷差爷或是权贵人家,小商贾和百姓哪怕觉得这铜钱的分量轻了一些也不敢不收,不然一顶不敬朝廷的帽子扣下来,这些小老百姓可吃不消。

大家都收,大家都用,那分量轻一点就轻一点了,普通百姓绝大部分大字都不识一个,是不会有通货膨胀,钱币变轻了,物价就会上涨这个概念的。

所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朝廷就通过这种“一分为二”的方式很快解决了国库空虚这个难题。

到七月底,各衙的款项都拨了下去,八月初各种款项也如期发放,一天都没晚。

皇帝很高兴,大大夸奖了钱茂一番,都想让他去户部任职了。钱茂是个机灵人,知道户部是个烂摊子,才不想接手呢,赶紧推辞。

收到了钱的大臣们大部分也很高兴,只有柯建元忧心忡忡,但皇帝现在不大待见户部,连带地也不是很喜欢他,他上奏两次反对这事都被皇帝故意给忽略过了,只得作罢。

转眼间就要到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了。

除了战事最吃紧的那两年,中秋节没怎么庆祝外,每年的中秋节皇宫里都会举行隆重的庆典。

今年国库宽裕起来,而且延平帝都五十三岁了,身体虽还好,但精力体力大不如前,更喜欢热闹了。

他以前还不服老,总觉得自己是万岁,还有很多时间。但前阵子宣王的暴毙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冲击。唯一的亲弟弟,比他还小十余岁的弟弟,就这么突然死了,说死就死,一点征兆都没有,延平帝也不禁开始担忧自己的身体,每隔两日都请太医来把脉不说,还更信奉道教了,试图延年益寿,永保安康。

此外,他在生活作风上也更加的奢靡、铺张浪费,喜欢热闹,花钱更是没有节制,生怕花了今天没明天。估计这也是不少帝王年轻时励精图治,上了年纪却一改往日勤勉节俭作风,最后晚节不保的原因之一。

因此今年的中秋节,延平帝早早就下了旨,让下面的人大肆筹备,准备大宴群臣。

袁詹事知道这事后,欣喜地对太子说:“殿下,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这次中秋宴,文武百官,宗室子弟都要进宫,这可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到时候可将晋王、燕王等一起给解决了。”

虽说有了逼宫的想法,但袁詹事也不是个冲动的人,一直都在暗中做准备,直到中秋宫中要举办宴席的消息传出,他才准备动手。

太子听后点头道:“没错,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机会,想办法联系庄敬生!”

除了这种大宴也没法将重臣和宗室子弟全集中在一块儿,一网打尽了。那一天京中的权贵几乎都会进宫,只要守住了宫门,就等于拿下了所有反对他的人。

袁詹事之所以敢动了逼宫这个念头乃是因为太子妃平陵侯的远房表妹夫庄敬生乃是御林军副统领,掌握着近三分之一的御林军调动权。

御林军是禁军中的精锐,负责守卫皇城,其统领杨卓是皇帝的亲信。

庄敬生比杨卓更早入御林军,表现一直很不错,但最后却在竞争统领一职时输给了杨卓,始终被杨卓这个比他还小好几岁的压一头。杨卓此人出身高,其祖母是东阳公主,也算是宗亲,为人高傲,脾气暴躁,没什么同理心,经常在公开场合对庄敬生呼来喝去。

长此以往,庄敬生心里如何能不生怨,平陵侯这时候再一拉拢,他便暗中投靠了太子。

这门亲戚关系很远,而且都是内宅女眷之间的纽带,双方都有意淡化,也不怎么往来,因此京中并未有人知晓。

袁詹事便是打算动用这颗重要的暗棋。只要拿下了皇城,逼延平帝写下了退位诏书,再将诸王圈禁或是屠戮,强烈反对的大臣都杀了,太子便可顺利登基。

到时候事已成定局,成年的皇子也几乎全死了,太子掌握了皇城和延平帝,大家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此事只有太子的几个心腹知晓。

几人又协商了一番,然后分头下去办事,并悄悄动用隐藏的暗桩,并趁着宫里又要办宴席,人员进出相对频繁的时机,暗暗往里安插人手。

太子自以为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但他实在是低估了晋王的耳目。

晋王最年长,而且从小就早熟,城府深,又有成贵妃和傅康年这个舅舅在背后替他谋划,早早便在宫中安插了不少耳目,也有一部分势力渗透到了御林军中。

况且他还一直派人盯着太子,想方设法给太子压力。

因此太子这边一有动作,消息就渐渐传回了他的耳中。

起初比如太子这两日多进了两次宫,又或是太子想办法要了某项采买权,晋王都还没太在意,他以为是太子想趁机捞钱,再安插几个耳目在宫中。

但当庄敬生以跟老婆大吵了一架,不想回家,主动跟杨卓换班,打算从即日起到中秋都一直在宫中值守时晋王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他先派人去打听了庄敬生两口子的事。

传回来的消息是两口子确实吵得很凶,庄敬生还被他家的母老虎给抓得胸口和脸上都是疤时,晋王怀疑自己是多想了。

但很快,御林军中又有消息传来,庄敬生在悄悄地将自己的嫡系亲信都安插到中秋节那一天当值。他自己不过中秋节就算了,还让手底下的人都不过?

这未免太不合理了。

他赶紧叫来傅康年商议这事。

傅康年在兵部多年,军中人脉极广,不到半天功夫就将这些人的底细摸得透透的,一个个的卷宗也摆到了晋王的案几上。

“这些人都是庄敬生的嫡系,他刻意将这些人在中秋节这一天安排去守住了皇城的四门,只怕是……”最后几个字傅康年没敢说出来,语气还带着浓浓的震惊,“真想不到,他竟是太子的人!”

庄敬生平日可是与太子一系毫无瓜葛。

晋王轻笑:“我那好二弟怎么说也是当了三十年储君,怎么可能半点后手都没有。”

“殿下,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傅康年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臣认为这事不宜太早捅破,否则太子不认,反咬咱们一口,咱们反而说不清楚。”

毕竟他们这些都是推测,没有切实的证据。庄敬生完全可以说是巧合,是被冤枉的。

晋王点头。

见他采纳了自己的提议,傅康年又说:“等庄敬生那边开始行动了,咱们再装作刚得知消息的样子,赶紧通知杨卓,这样一可来个人赃俱获,太子辨无可辨。二来,殿下救驾有功,居功至伟,以后陛下对你定然信赖有加。”

主意是个好主意,可晋王并不想采纳。

“不,再晚一些通知杨卓,人赃俱获、救驾大功哪有太子不仁不义,逼供谋反,弑父杀弟来得有意思!”晋王脸上笑意盎然,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胆寒不已。

饶是傅康年也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久久发不出声音。

晋王扭头看他,语气颇无奈:“舅舅,我不想再等了,我也不想步上太子的后尘。”

就算他救了驾又怎么样?

父皇感念他的同时依旧会防备他的,说不定没了太子后,对他的防备会更甚。

再过几年,他都要到不惑之年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还有几个十年二十年?他不想像太子一样,整日都活在不安中,恐惧中,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借这个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傅康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用力点头:“殿下说得是,那咱们还要通知杨卓吗?”

“当然要,你让人盯着,看看庄敬生在哪个门布置的人手最少,到时候安排一些人在那接应,我们想办法冲出去,再带杨卓回来救驾。”短短几息时间,晋王脑海里已经想好了对策。

而且他还决定了,可以动用一批宫里的暗桩,关键时刻,让这些人假扮太子的人对延平帝下手,不管成不成,都栽到太子头上。

两人商量好,开始暗暗行动起来。

表面平和的京城,实则暗潮涌动。

连陈怀义都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这天,下朝出宫后,吏部尚书吴志叫住了陈怀义:“陈大人,听闻您有一册前朝许大家的字帖,可否借我观摩一二?”

吴志好书法那是朝中出了名的。

陈怀义一口答应:“当然可以,若是吴大人不忙,可以去我府上瞧瞧,我还有几册别的字帖,兴许你会喜欢。”

吴志一脸惊喜,当即就走不动路了:“恭敬不如从命,陈大人,那就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