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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完,郭茂便皱起了眉头,极为不喜蒋骉此人的反复无常,“他为何突然决定倒向陈王?”

“大概是觉得距离之远近吧,”相鸿云接过一旁仆人递过来的湿毛巾,匆匆擦过脸上的脏污,“我与他交谈之时,便发现他极其忧心这一点。他与陈王离得太近,怕陈王决定对他下手之时主公无法及时援助他,怕是因此他才决定舍远求近,投奔陈王了。”

元里思索片刻道:“益州、豫州、扬州,如今再加上荆州……除了一个交州、徐州,陈王就彻底一统南方了。”

周公旦叹了口气,看向了王谦之,“他这是怎么了?”

相鸿云瞥了王谦之一眼,无奈道:“蒋骉以为荆州王氏投靠了主公,便下令追杀整个荆州王氏。他这是未曾想到蒋骉如此狠心,还在惊魂未定之中。”

王谦之面前回过神,苦笑着抹了一把脸,“让闻公与诸位大人见笑了。”

元里见他如此,就让他先行回去休息了。

等王谦之一走,相鸿云便神色一正,极为严肃地道,“主公,我们途经扬州时发现扬州内有兵力调动,这并不是好苗头。虽然如今距离五年盟约还剩下一年多的时间,但不排除陈王趁您待在徐州这个好机会想要先下手为强。主公,属下请您赶快离开徐州,此地已经不安全了。”

周公旦与郭茂听闻,也连忙劝着元里离开。

“我知道了,”元里镇定地道,“如果陈王当真攻来,我们走徐州东岸坐船离开便好。我曾交代过邬恺带两万幽州兵走陆路赶来,如今两个多月过去,邬恺应当快到了。”

一直没说话的贾青不赞同地开口道:“如果陈王当真下定决心攻打徐州,即便再多两万幽州兵也不够与其对战。”

元里颔首,“但徐州却不能不管。”

众人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周公旦拧眉道:“主公说得对,徐州不能不管。如果徐州也被陈王拿下,那他便有五州在手,只要给他两年时间,陈王就会成长为庞然大物,即便是我们也难以对付。况且徐州的位置占优,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从水路就能悄然无声地靠近冀州、幽州,此地不能不守。”

“没错,”郭茂紧接着沉声道,“徐州如今已经被主公拿下,又是欧阳大儒任刺史之地,好不容易将其整顿下来,使政务通达、灾民得救,若是就这么拱手相让,不止会损我方士气,也会让徐州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于情于理,徐州都不能放。

贾青起身行礼道:“主公与将军可先一步乘船离开,令邬恺带两万幽州兵在此守住徐州。守城容易攻城难,以往还有攻城个一年半载也拿不下城池的事情,若是守得好,陈王也无法在几个月内就能拿下徐州。等主公与将军回去后,便可从北方调兵前来支援。届时陈王已率先打破五年盟约,主公攻打陈王也是名正言顺。”

元里笑了笑,“我也是这个意思。”

说罢,他看了看外头天色,“等将军回来后,我便与他一同离开徐州吧。”

暴乱发生的地方与下邳有些距离,元里算过日子,知道楚贺潮几日内是回不来的。他耐心地等待了十日,等十日之后楚贺潮还没有回来时,元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那些残余的士族裹挟起来的强弩之末,不应该这么厉害啊?

按理来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等过了两日还没回来,元里直接派自己的亲兵赶去暴乱地查看。

又过了三日,城外有大军赶来。元里松了一口气,匆匆赶过来时,却发现来到的不是楚贺潮,而是走陆地紧赶慢赶来到徐州的邬恺。

见到是邬恺后,元里脸色一变,右眼皮跳了好几下。

邬恺本想和元里行礼,上报一路所遇之事。见到元里的神色后却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问贾青,“我是否来得太慢了,让主公不高兴了?”

贾青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是大将军去剿灭反动军,结果快二十日没回来,主公本以为是大将军回来了。”

邬恺似懂非懂,“主公这是在担心将军的安危?是不是反动军离得太远,所以大将军才回来晚了些?”

“或许吧。”贾青也拿不准,但他相信楚贺潮的实力,他来到元里身边后也曾自请和楚贺潮比试过,但无论是武力还是排兵布阵,贾青从未有一次赢过。

这天下能对付得了楚贺潮的人寥寥无几。只是一些反动军而已,想必不会对大将军造成什么困扰。

他们并不担心,但元里理智上知道或许楚贺潮只是有事耽搁而已,情感上却升起些莫名其妙的不安。

这不安让他心跳躁动,难以安稳。元里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下定了决心,他让林田去给他将赤羽迁来,转头对邬恺道:“邬恺,你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给我,安置好剩下士卒后你自去休息。贾青,带着你的副将随我去找大将军!”

说完,元里便潇洒地翻身上马,抓紧缰绳道:“快。”

邬恺和贾青立即应是。周公旦等人想劝元里几句,元里却看了他们一眼,字字清楚:“莫要多说,我意已决。”

谋士们只能退一步道:“那我等便在城中恭候主公归来。”

知道他急,邬恺和贾青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元里便带着人冲出了城。

五千骑兵扬起滚滚尘埃,逐渐消失不见。

*

元里日夜兼程,加急赶往暴乱处。

赶到半路时,突听前方传来阵阵马声。元里精神一振,贾青立即令大军严阵以待。但两方靠近之后,元里却认出对面来的是自己派出去寻找楚贺潮的亲兵。

亲兵领头之人马上还抱着一个士卒。

元里眼皮又跳了跳,他屏息凝神地眯着眼睛看去。这双百步穿杨的利眼,几乎一瞬间就看到了那士卒身上的鲜血。

鲜血?

元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刹那间,他的心不断往深渊坠去。元里无知觉地紧紧拽着缰绳,缰绳在他手上勒住了道道深痕,但他却未有所觉。

赶过来亲兵也见到了元里,双眼一亮,扬鞭加快了速度。

等到了元里面前后,他立刻拉住了马。小心地抱着重伤士卒快步走到元里面前跪下,“主公,属下——”

元里打断他,“说事。”

亲兵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道:“我等赶去暴乱处时却没有找到将军,只看到满地的尸体与交战后的痕迹,尸体有敌我两方人。我们找了许久,只找到这一位重伤的兄弟,他说……”

元里呼吸有些困难,他抬起手又放下,闭了闭眼,“他说什么?”

“他说敌人中除了反动军外还有其他人马,淮河之上还有水师埋伏,”亲兵低着头,不敢看元里的神色,“大将军陷入埋伏,中了一箭后跌入淮河……其他将领为救大将军皆投入河内……敌方水师分船搜寻,如今不知大将军等人……是生是死,是逃走还是被敌方所捉。”

元里僵住了。

一瞬间全身发冷。

这些声音清楚地传入他的耳朵里,但在听懂之后又变得模糊。让元里一时之间分不清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埋伏?

谁中了一箭跌入淮河?

他的大脑空白,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自己声音沙哑、碎得像风一吹就散地道:“带我去他们的交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