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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说不上是喜欢,她知道卫明无心情爱,只当初她深陷水火差点被远亲给卖掉的时候,是卫明亲自去了一趟,救她于水火之中。

那时候年纪小,对这种凭空出现的英雄救美郎君,小女娘总是没办法自控一些花花肠子,也不独她这样嘛。

可傅绫罗是怎么知道的?

她目露思忖:“是王上告诉你的?还是卫明曾经讲过我的事情?”

纪云熙脸色发黑,这男人,嘴上怎么就没个把门。

傅绫罗笑着摇头,“不,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云熙阿姊洒脱,万事不萦于心,可你看明阿兄的眼神不一样。”

纪云熙之所以对纪忱江,对祝阿孃,对她,都没什么恭敬模样,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与纪忱江情况差不多。

她没甚亲人了,活着对她而言,就只有报仇能叫她上点心。

所以她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不甚在意,唯独看到卫明的时候,眼神里有光。

光泽微弱,却如莹莹之火,跟她以前藏着心思,只敢在独处时想起纪忱江的样子,一模一样。

纪云熙总算表情认真了些,先前傅绫罗在祭礼过后的清醒,就叫她有些诧异。

如今这小女娘的心思之细腻,让她有种小瞧了傅绫罗的感觉。

啧,跟她那堂弟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看样子还是不能太敷衍。

傅绫罗慢条斯理道:“若云熙阿姊真能统领好墨麟卫,我保证,待得邱家大仇得报那日,明阿兄就有可能成为你的帐中臣。”

纪云熙眼神猛地亮了。

傅绫罗赶紧解释,“我不可能帮着你坑明阿兄,可我了解他,只能告诉你如何才能靠近他,至于能不能拿得下明阿兄,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

她觉得,纪云熙还挺适合卫明。

以卫明的心眼儿,陌生女娘他无法信任,倒不如熟悉的人,才想拉这个纤。

纪云熙毫不犹豫起身,单膝跪地抱拳,声音铿锵有力,“纪云熙往后再不敢对女君不敬,定为女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当然,若死不了,她就不信以自己的本事拿不下卫明那小子。

阿莹她们,都还为自家统领竟然喜欢铜甲卫副统领一事,沉浸在吃撑了瓜的呆滞中。

傅绫罗得到想要的回答,立刻吩咐:“过两日叫女卫陪我出府,我要去监察御史府,不要铜甲卫跟随。”

纪忱江人是走了,带着卫明。

担心她被文武官员为难,叫乔安带着部分铜甲卫精锐留下了。

一来乔安能代表纪忱江的态度,二来好叫乔安不用上战场,能安全娶个媳妇回家。

若先前,只嘴上说着效忠的纪云熙,少不得劝傅绫罗别挑战纪忱江的底限。

现在?

定江王是哪位?

她顺利拦住乔安,安排阿云和阿晴贴身伺候,阿彩带着武婢跟随,让傅绫罗单独出了王府。

*

那日岳者华受的罪,丝毫不比傅绫罗少,甚至比起得了纾解的傅绫罗,他受罪的时间更长,也更煎熬。

待得回到监察御史府,病重到一直昏睡,好些大夫都不敢接诊。

阿钦也顾不得府里叫铜甲卫看守,以不要命的法子打出去,求到卫明面前,跪求医术高明的常府医去了一趟,以独家银针替岳者华吊住了命。

那位使节和婢子直接被打得半死扔进山涧里,遭遇猛兽袭击,尸骨无存。

京都剩下伴随使节而来的人,等不到使节归来,带着那药奴偷偷跑了。

岳者华缠绵病榻,没提醒纪忱江去拦。

纪忱江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些人拦了也没用,谁都没管。

可能他们有独特的传讯法子,傅绫罗来之前,京都问责的飞鸽传书刚送到。

傅绫罗进门时,岳者华还苍白着脸,手指敲在那纸条上,垂着眸子看不出表情。

岳家已经被圣人下了大狱,全靠三皇子一力撑着,才没落个诛九族的下场。

岳者华心里恶心不已,圣人已丝毫不顾史书会如何记载,也不顾世家的唇亡齿寒。

但三皇子还要顾,只是以岳氏全族的性命,逼岳者华为二皇子那边加把火,将功赎罪。

听到傅绫罗进门,岳者华抬起头。

也许是病弱的缘故,他眸色都淡了许多,真真一副西子捧心模样,叫人看着心疼。

“你没事吧?”

“恭喜夫人。”

两人异口同声,甚至唇角都带着浅笑,说完后,又为这份默契都愣了下,同时笑开。

阿云和阿晴对视一眼,因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纳罕,却都马上低下头去,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她们的主子是傅绫罗。

“你们都出去,我跟岳御史单独聊聊,可以吗?”傅绫罗轻声道。

前面的话是吩咐阿彩和阿云他们,后面是问阿钦。

岳者华冲阿钦抬抬下巴,几个人没说什么,无声退下。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傅绫罗先开了口,“我知你不是故意的,也知道那日是纪忱江的安排。”

岳者华扭头轻咳几声,开口带着明显气弱,“如此,也改变不了我违背誓言的事实,你当真不怪我?”

傅绫罗安静思考了一会儿,“当真不怪,那日我进茶楼你便知,我不是为了你,又如何能怪到你头上。”

岳者华苦笑,若傅绫罗怪他,他还能心安一些。

她不怪他,无非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是个外人。

他用浅淡眸光认真看着傅绫罗,“那今日夫人所得,可是你想要的?”

他知道,傅绫罗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她当真不要拿天高海阔的自在田园了吗?

傅绫罗没答他,只是从衣袖中取出那薄薄的长木匣,推到岳者华面前。

“这是你送我的身契,送还你。”

岳者华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胸腔剧烈的疼痛,叫他眼角见了水光。

身契上写的是岳观南,非岳者华,谁也不会当真,于岳者华最多就是个丢脸,于律法上没有任何妨碍。

傅绫罗收下,他们就有了牵绊,哪怕是友情。

她送回来,就代表他再也没机会去田园放歌,也再没机会……做她的友人。

“非要如此吗?”岳者华眸底带着些难过,唇角的笑勉强保持初见时的温和,“纪忱江愿意吗?”

傅绫罗抬头看岳者华,“我能收回身契,算是封君的权利之一,他不会拦我,至于他愿意与否,不是岳御史该操心的事情。”

“我送身契回来,是想告诉你,前面的事情是最后一次,若你真的与定江王府为敌,我能理解你,却无法坐视不理。”

“我知道但凡还有选择,你不会选择破釜沉舟的法子,可若真有那日,你我都有苦衷,何必要一个牵绊,图添讽刺罢了。”

岳者华突然笑了,笑得又是一阵咳嗽,面上却轻松了许多,“我还当今日你来,是要与我一刀两断,感情是替纪忱江拉拢我来了。”

还身契,是为敲打,大概也是为了彻底杜绝纪忱江吃醋?

他喝了口温水,缓和胸口的刺痛,突然问:“若是我先遇到娘子,当初拉娘子出水火的是我,你会不会喜欢我?”

“我不知道。”傅绫罗想了想,摇头笑了,“但我觉得大概不会,你我都是同样的人,我会受亲情牵制,他们要杀我,我都无法下狠手,即便你救了我,若岳家逼你放手,你会放手吗?”

傅绫罗觉得,若是纪忱江,他会刮骨还肉,豁出命去,也要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里。

她一次次对岳者华另眼相待,也是从卫明那里了解岳者华的事情后,同命相惜吧。

岳者华笑容淡了些,将手心的纸条慢慢用手指碾碎。

他认同傅绫罗的话。

即便阿娘和阿姊已经救出来了,他也没办法完全对岳家几百条命置之不理。

他轻叹了口气,“娘子的话我记住了,你容我仔细想想,不管要做什么,我都会确保我能承担得起后果。”

傅绫罗心想,既然没了有子嗣的可能,那她今日来的目的就达到了。

若是纪忱江来,绝不可能只是敲打。

但她觉得以岳者华的聪慧,还是温和些的好,这人的身体也经不起更大的磋磨了。

她从案几前起身,“那我……”

“我还有几句话想跟娘子说。”岳者华温声打断傅绫罗起身的动作。

傅绫罗顿了下,又坐回去。

岳者华笑道:“能在南地碰上如此心有灵犀的友人,着实难得,也算我跟娘子赔罪,有些话忠言逆耳,观南还是想说上一说,算是全了你我之间的缘分。”

傅绫罗微笑:“你说。”

他眼神温柔注视着傅绫罗,“娘子可还记得我提起我养过的狸奴?说个真巧合的事儿,我后来还真养过狼。”

傅绫罗:“……”她那日纯属骂人来着。

见她微微哑然,岳者华笑出声,“对狸奴,只需宠它,将它关在一方天地,以温柔手段慢慢驯服,可养狼却不能如此。”

“狼是烈性子,一味打压不行,那会磨没了狼性,只饿着也不行,狼宁愿饿死也倔强不肯服软,且得松弛有道,先将它的性子磨一磨,又要用活肉吊着。”

“赏罚有度,慢慢才能收服恶狼,叫它趴伏在自己脚下,以为自己还凶狠,却会为一点奖赏就摇尾巴。”

傅绫罗蹙眉看他,“什么活肉?你真养过狼?”

岳者华眸色更淡,“世家被殷家先祖和先圣打压没了傲骨,却又端着权贵架子,有几个世家子没养猛兽消遣呢。”

“不止他们,权贵们会抢夺上好的良田,亦或建好的庄园打通,做成狩猎场,再抓那些被夺了生计的可怜人,还有下了狱的仇人当活肉。”

“被养着的猛兽放出来,赏罚多是如此捕猎而来,即便猛兽没能抓住活肉,世家子和权贵还可以比箭,夜巡……手段比娘子能想到的要残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