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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夫人这封君名号来的不正,也没跟京都请立,还妄想插手政务,大家都不打算给她脸面,说得非常斩钉截铁。

今日一看,好家伙,来得不要更整齐。

不过,高门大户的夫人们也没那么傻。

祈太尉的夫人没来,来的是不管家的二儿媳,王府丞家的老夫人也没来,只派了庶长子的夫人来。

其他人家也差不多,转了一圈,只有奉笔文书家,当家的老子娘亲自来了,也没啥用。

傅绫罗还没入暖阁,纪云熙就蹙着眉禀报了。

已经收拾妥帖,准备去暖阁的傅绫罗笑得乖软,“无碍,她们不来倒是更好些,一会儿阿姊只管按照我定好的位子让她们就坐便可。”

真要是当家夫人来,精明如她们,说不定能发现破绽,稳坐钓鱼台。

要的就是各家不重要的夫人们来。

都是家里不受重视的夫人们,对上傅绫罗,哪怕她封君之位并不名副其实,这些妇人们也不敢怠慢。

傅绫罗一进暖阁,大家就都赶忙恭敬行礼。

傅绫罗笑得愈发柔和,声音甜软,面容慈悲温和,“今日只是私下里请大家来聚聚,陪我说说话罢了,各位夫人们万不必多礼。”

纪云熙身为后宅夫人,没过来。

换乔安抽在一旁,替傅绫罗撑场子。

他总觉得傅绫罗这会儿软绵绵的,叫人心里有种熟悉的憋气。

他仔细想了想,偷偷吸了口气,当初他气得骂傅绫罗泥菩萨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跟那俩女婢说话的吧?

他心里偷笑,伸长了耳朵一点不肯错过傅绫罗这场戏,只等着仔细写了,给王上送过去。

夫人们在傅绫罗成为封君,祭祀那日,大都没资格过来叩拜,对傅绫罗是真不熟悉。

如今一见,乖乖,这如同仙女下凡的貌美女娘,连笑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秾丽的缱绻。

一身褚色长袍,俏立在菊花和蟹爪兰包围之中,连娇软都璀璨着惊心动魄的美。

大家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夫人到底是凭什么成为封君的了。

再加上傅绫罗又看着是个没脾气的模样,各家夫人们暗自松了口气,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屑。

这种以色侍人的女子,也就是在定江王府。

换到哪家都是小妇命,来的多是正头夫人,平日里最不喜的就是傅绫罗这种。

所以,等傅绫罗说完话,大家都不算热切,只保持了恭敬模样,现场有些尴尬的安静。

傅绫罗毫不在意,笑道:“今日不止请大家赏花,府里刚出了一批上好的菊花酒,还有桑儿糕,里头用的是边南郡老宅里的刺玫做出来的蜜酱,请各位夫人们尝一尝。”

好些夫人偷偷撇嘴,这绫罗夫人倒是挺会讨好人。

她们无可无不可地被安排坐下。

等跪坐在安置好的矮几前,夫人们才反应过来不大对。

祈太尉家二少夫人眉头皱得死紧,她对面那个,是觊觎她太尉公爹官位的大王太傅家的三儿媳吗?

她面色不好看,闺中时,俩人还差点为了亲事扯头花,双双掉过水呢,她夫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选择救了她。

王府丞家的庶长夫人屁股底下跟扎了针一样,她对面是曾经被她公爹斩杀了嫡次子的卫江侯家的二少夫人。

她在心里骂,一个寡妇为了生子方来,是打算爬墙?

其他夫人们也很快发现了傅绫罗安排的巧妙,定江王府暖阁再大,来的人太多,也不好安排。

矮几是四排,除了中间的夫人们是背对背坐,其他夫人都是面对面坐。

回头,背对着关系不大对付的夫人。

抬头,面对着不认识或者干脆看不顺眼的人家出来的夫人。

“夫人,您这安排恐怕是不太妥当,换上一换吧!”祈二少夫人性子急,她公爹官职也高,不客气开口道。

“若夫人对各家不熟,只管派人来问我们,省得传出去闹了笑话,丢的是定江王府的颜面。”

傅绫罗诧异地轻轻嗯了一声,“祈二少夫人是说,我代表了定江王府的颜面?我所为,等同于定江王,是这个意思吗?”

祈二少夫人被噎了一下,脸色更难看,“无论如何,您都是王府出来……”

“放肆!”乔安冷着脸低喝,“祈二少夫人既说我们夫人代表定江王府的颜面,那你今日一字一句,可代表祈太尉府的意思?”

祈二少夫人愣了下,出于公爹给的底气,梗着脖子不卑不亢起身跪坐。

“夫人息怒,我只是家中次儿媳,冒犯了夫人威严,夫人只管责罚,我比不得夫人,代表不了家中的颜面。”

傅绫罗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冲还要说话的乔安摇了摇头,“乔阿兄别生气,祈二少夫人坦率,也是祈太尉府教导有方,祈太尉可是王上的武学师父,怎能多计较。”

众人都傻了一下,看着闭口不言的乔安,难得跟当初乔安有了同样的想法。

这位封君夫人……您都被骑脸上了,这都不计较?

旁人不欺负你欺负谁啊!

她们刚这么想着,傅绫罗就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的不忍,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祈二少夫人快请起吧,虽当日是祈太尉为我执印,王府丞为我唱礼,长舟和阿孃护卫我左右,到底是没请国法,名不正言不顺,当不得你的大礼。”

“若今日的事传出去,气坏了祈太尉,没人能代替祈太尉执掌小朝,若耽误了南疆的战事,怕是我双手捧着定江王印还给长舟,都难辞其咎……”

祈二少夫人对面的林太傅三儿媳云氏,眼神猛地闪了起来。

绫罗夫人掌着王印?!那她就可以罢立官员!

气坏了祈太尉,哈哈哈……还有她公爹可以代替祈太尉啊,公爹想这一天都想了多少年了!

至于傅绫罗到底是不是恃宠生娇,红颜祸水,跟她们有什么关系,这样才好。

云氏立刻起身,正气凛然骂祈二少夫人,“夫人性子好,却不能任由那些瞎了眼的,仗着家里的势欺负夫人!”

“您执掌王印,如同王上亲临,祈二少夫人刚才以下犯上,即便不能代表祈太尉,却也是祈家妇不尊上位!”

她站出来跪下,恭敬叩首:“您性子再好,也得委屈您计较一番啊,否则长此以往,若人人都敢藐视王上,藐视封君,定江郡礼法何在!规矩何在!”

“定江王若知道了,气坏了身子,才是真的耽误战事!”

卫江侯乃定江王下,唯一一个以定江郡为封号的关内侯,嫡次子娶妻临南郡世家女柳氏,比起旁人多几分精明。

她立马抓住了傅绫罗软趴趴的话里给出来的机会,也跟着起身,跪坐叩首。

“夫人,当初您受得文武百官和所有公侯世家的三跪三叩,手掌封君印和王印,王上不在,定江郡和边南郡都要以您为首。”

“连王上都敬您为上位,不敬您,比不敬王上还要恶劣,求夫人惩罚祈二少夫人,以正王法!”

祈二少夫人目瞪口呆,也意识到不好了。

只是她不掌家,对外头事情没那么敏感,心里焦急却已是反应不过来。

傅绫罗无奈摇摇头,止住还要出来跪拜的聪明人,苦笑道:“我说过了,今日只是请夫人们来闲聊,妇人之间的口舌,要是当了真,只怕叫人笑话。”

她安抚替她说话的二人,“两位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回头我定派人去府上送上好的菊花酒和桑儿糕。”

她笑着扫视众人,漫不经心道:“今日各位夫人的来意我也清楚,你们别小瞧了菊花酒和桑儿糕,这是北地独家方子。

辅佐我家保母的独特手法可宜子嗣,当初我阿娘被诊断无法有孕还能生下我,我们府里的夫人们短短时日就能怀上身子,都有赖我保母。”

众夫人眼神一亮,好些人慢慢品过味儿来。

绫罗夫人字字慈悲,声声好欺负,可她却让众人明白一个事儿。

一则,她有废立官员的权利,就看大家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二则,只有跟她交好的人家,才有机会得到生子秘方,看不上她的……又不是贱得慌,谁理你啊。

接下来,所有夫人们甭管是心甘情愿,还是憋着火,都只能笑着捧着傅绫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赏完了花,各怀心思出了定江王府。

乔安有些担忧:“夫人,祈太尉在定江郡威严仅次于王上,他又是王上的武师,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他和王府丞若是联手找您要说法,怕是不好应对。”

他觉得傅绫罗想的太简单。

哪怕祈太尉没了官职,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可不独靠官职来维系。

姻亲,师徒,同僚,多的是办法叫傅绫罗吃亏。

傅绫罗笑:“可今日,祈二少夫人指责我这个封君,话都甩我脸上了,我也好声好气没计较,还帮她说话,他们管我要什么说法呀?”

她给足了祈太尉颜面,他们想要说法,就得先来说说不敬封君是个什么罪名。

今日过后,各家夫人们回去一说,甭管是后宅夫人还是前头的郎君,都得心思浮动。

不管是功名利禄,还是子嗣,这对一家子而言,全都是七寸。

傅绫罗就明摆着告诉你,她来的是阳谋,我捏着你们七寸了,还知道你们之间谁跟谁不对付。

你跟我玩儿,能青云直上,瓜瓞绵延。

你不跟我玩儿,那就等着被捏死。

就算祈太尉他们再厉害,铜甲卫和定江郡府兵都只认王印,他们也逼不了王府。

即便能跟定江王告傅绫罗的状,也得等定江王回来啊。

分而划之,官员们有了贪念,就没办法众志成城,总会有人站在傅绫罗这边,等定江王回来,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