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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韵猛地睁开眼,凝着魏湛的眼眸,玩味地嘲讽道:“陛下怎么几次三番想要臣求饶,您若是舍不得臣死,大可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暗示。”

“呵。”魏湛垂眸看她,眼中是决然的杀意,“你既求死,那朕如你所愿!”

......

沈府的主院中,沈季楠处理好前院的宴席事宜,便回来陪着妻子,看着自家夫人在窗边出神,他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无奈道:“今日是你的寿宴,不出去热闹一下,看看各家送来的礼物,怎么又躲在这里伤神。”

“有些心绪不宁罢了。”木氏心中伤感,想对对着丈夫笑一下作为安慰,但是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可是...在想今日宴上,谢家的那个孩子?”沈季楠试探的问道:“她便是你当年...”

“不,她不是。”木氏坚定的说。

“我看那个谢韵,眉眼间确实与你有些相似,年纪也对得上,你怎么如此确定不是她呢,万一弄错,可不是要后悔莫及了。”

木氏摇头,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落下,她哽咽道:“谢昌知道我嫁与你,怕我回去报复,与谢家鱼死网破,他是定然不敢让我知道那个孩子身死的消息。

谢韵不过是他找来应付我牵制我的赝品罢了,孩子出生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她、分明是个女孩。”

谢韵是男子,当然不可能是她的孩子,谢昌以为她不知道孩子的性别,所以才找了个假的养在家里罢了,而且以谢昌的性情,是不可能对孩子那么好的,还将人培养到东宫谋臣。

沈季楠叹息,心疼地将木氏搂在怀里,“婉娘,放心吧,你的仇用不了多久就要得报了,谢韵犯了重罪,陛下不会饶了她,也不会放过谢家,用不着咱们出手,谢家已经完了。”

谢韵被昭意压回了宸王府,进门之前,她看见魏泽在不远处看着,她回以一笑,跟着昭意进了门。

魏泽从谢韵眼中看到了告别,他再也忍不住,不顾身后侍卫的阻拦,冲到魏湛面前,“陛下,兄弟多年,我自认为,从未有过对不住你的地方,就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求你。”

魏泽跪下,弯腰叩首,“求陛下,放谢韵一命。”

“皇兄不必求我。”魏湛让禁军统领将人扶起,翻身上马,神情冷漠,“是她自己不想活。”

他策马回宫,夜幕降临前,宣了沈清予进宫。

白日里发生那么一遭,沈清予以为魏湛叫他过来是为了问话,没想到就是只是代笔写一道圣旨而已。

更没想到,这封圣旨内容,竟是赐死谢韵。

沈清予看着写好的圣旨,坐在在书案前沉默不语。

御前内侍走进来,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条白绫和一小壶酒,内侍将东西放在沈清予面前,然后便退下了。

“明日念好圣旨,你便告诉她,这杯毒酒喝下去没有痛苦,会安然的送人上路。”魏湛坐在龙椅上,一边看着奏章一边说道:“等她喝完,你就...”

沈清予听着天子的吩咐,越听越是心惊,知道这“毒酒”的药效后,他看了魏湛好一会,试图从魏湛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但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陛下怎么确定,谢韵一定会选毒酒?”万一谢韵选了白绫,岂不是白费了这么用心的安排。

“她会选的,你只管照朕吩咐的去做就是。”魏湛笃定地说。

谢韵她怕不仅疼,还无比在意容貌,绞刑的死状惨烈,面目狰狞,所以她定然会选毒酒。

这夜,谢韵没有睡。

她坐在石阶上,看了一夜的月色,她不睡,昭意也不能睡,肯定要陪她一起看。

“昭意,明日我死后,你会帮我收尸么?”

昭意轻叹一口气,嘴角挂着浅笑,“这要看陛下怎么吩咐了。”

如果陛下没有特意吩咐将谢韵的尸体怎么样的话,她应该是会为谢韵收尸的。

“谢大人现在还有心情赏月,是不怕死么。”

“也有点怕,不过,就算是活着,也不知道在活什么。”

谢韵想起沈夫人,想起为她惨死的乳母,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连亲生母亲都盼着她去死,这世上还有什么理由是值得她活下去的呢?这世上没有人会全心全意地惦念着她。

元娘心中始终记挂着青梅竹马的霍修竹,对她是感激。魏泽不想她死,但更看重的是先帝的嘱咐,不然也不会放弃帝位,不愿给她报仇。乐窈还有指腹为婚的夫婿在等着她,就算待在她身边,也每天都在盼望着回家。

这世间没什么意思,还是去死吧。就是有些对不住乳母,辜负了乳母舍命相救的情谊。

望下辈子投生在安稳正常的人家,会有真正的家人在世上作伴,全了这一世的遗憾。

月色柔和,清浅动人,谢韵和昭意就这样看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宸王府的大门被扣响。

沈清予领着一对禁军走进来。

谢韵走到沈清予面前,了然的看着沈清予手中的圣旨,平静跪下。

沈清予神色复杂的看着谢韵,展开圣旨宣读。

谢韵的神色本还正常,预备坦然赴死,直到听见沈清予念到谢家全族流放全州,才终于忍不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圣旨,缓缓直起腰身站了起来。

“谢韵!跪下听旨!你怎敢站着!”沈清予还没念完,就见谢韵站起来,气势汹汹的朝他走过来。

沈清予身后的禁军站得有些远,所以并没有即使拦住谢韵,眼睁睁地看着谢韵将圣旨从沈清予手中抢走才反应过来,正要走上前拦住谢韵,却见昭意示意他们退下。

昭意有职位在身,是禁军副统领,所以禁军们在看见她的手势之后便都退下了。

“流放全州...”谢韵眯着眼睛,神状似疯地重复了一遍圣旨上的内容。

全州是谢氏族地,流放路途不过几百里,这就跟没有流放一样,压根死不了人,就连体弱的女眷都能承受得住。

唯一的惩罚不过是夺了谢昌宁安伯爵位而已,连家产都没有全部罚抄,谢昌甚至还能在全州安享晚年,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

如果她这么多年的部署就只是为了这么个儿戏的结果,那她究竟为何去死?

明明有好几家都被流放了的,为何...为何谢家得以保全?是她做得不够绝,还是魏湛太心软!

“死到临头,你还要发什么疯。”沈清予也顾不得念圣旨,直接让内侍将托盘承到谢韵面前,“白绫还是毒酒,谢韵你自己选,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哈哈...”谢韵大笑,将圣旨仍在了地上,抬步从明黄的圣旨上踩过,走到了内侍前面,看着托盘上的白绫和毒酒,眼中阴沉冰寒。

“魏湛这么妇人之仁,不知先帝九泉之下可会后悔将皇位传给他!居然只是流放而已,谢家有我谢韵在,怎么着也是个满门抄斩吧。”

“住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岂是你能说出口的!”

“将死之人,有何不能说。”

说罢,谢韵拿起白绫,在沈清予震惊的目光下,徒手撕裂。

转而又拿起毒酒,全部倒在了那道圣旨上,将圣旨上的字迹都模糊掉了些许。

沈清予:“......”陛下没说过,发生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

早朝已散,但二品以上的大臣却并没有离开,议事的地方从上朝的承明殿换成了勤政殿。

又要到了水患频发的季节,朝廷须得提前做好水患到来的准备,将带领各州县抵御水患的大臣敲定下来。

柳太傅坐在君王下首最近的位置上,看着历年水患防治的书册,缓缓说着自己的看法。

一言毕,未等君王发话,外面就传来了禁军急报的通传声音。

能在这种时候上报的,估计是什么等不得的急事吧。

魏湛让侍卫进来,示意侍卫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陛下赐谢氏长子自尽,方才沈大人派人来回话,谢韵在宸王府撕了白绫,倒了毒酒,不肯伏诛,现在沈大人已经将人带进了宫,请示陛下处置。”

此言一出,下面两侧的朝臣均是面面相觑,脸色各异。

魏湛眉心一跳,但面色不改,“让沈清予回去,带谢韵进来。”

霍修竹从席位上走出,站在龙椅下方行了一礼,道:“君要臣死,哪有臣子不肯就死的道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谢韵蔑视天恩,忤逆犯上,理当重刑处死,以儆效尤。”

他说话间,谢韵已经被昭意推着后背带了进来。

谢韵眼含嘲讽,笑得极为不屑,“霍将军可真是义正严词啊,说得好,说得好!”

霍修竹见谢韵站的笔直,迟迟没有下跪行礼,冷眼呵斥道:“谢韵你还不跪下,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

“你说话声音这么大干什么,你不能放肆,又不代表我不能。”谢韵以余光看着霍修竹,嘴角微勾,“毕竟...和陛下睡过的人,又不是你。”

“住口!”霍修竹从门口的侍卫身上拔出一把刀剑,直抵谢韵的心口处,看向上面的帝王,声音发狠,“陛下,谢韵既然不跪,不如就断了她一双腿,让她再也不用跪。”

“陛下还没说话,你就这么急着狗叫,怎么,你羡慕了,不过,也确实是挺让人羡慕的呢,陛下如此勇猛,臣此生尝过如此美色,必然回味无穷,不敢忘记。”

“你!”

霍修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咬紧了牙关,看着谢韵的那双眼中仿佛能迸发出实质性的刀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