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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寿不敢阻挡,但有眼尖的已经要去找徐氏了,但今日有姑太太在,徐氏在松鹤堂陪客人,下人不敢贸然进去,等徐氏知道的时候,蜜娘已经到了崔府门口了。

方雅晴也是刚刚送贺滴珠回家,听说了这事儿,内心很是恐惧:“娘,我听说崔大学士现在又兼任吏部右侍郎,身居高位,之前榜眼谭麟因为得罪了他,被迫辞官归乡,今年病死了。您说哥哥……”

她们勋贵人家固然有爵位,也富贵,但论起实权来,是比不过这些文臣的,除非是皇亲国戚,否则,在皇上那里还是文官们说的上话。

“我看你嫂子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徐氏其实越发觉得蜜娘有才能,只是不轻易出手,就像她想让儿媳妇出个拒绝贺滴珠的主意,她都不出。

但凡人都是慕强的,徐氏也不例外,起初在儿媳妇嫁进门之前一直觉得她很娇憨,生的非常水灵漂亮,没什么心思,但自从她能自己从宫里脱身而出,又在头一日对方芙蓉翁老夫人丝毫不畏惧,再到大战徐舅母。

徐舅母这个人徐氏非常清楚,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斗的过的,可她就是很厉害,无论是车轮战找破绽攻击别人的弱点,过后立马还能笑吟吟,就连儿子这样唐僧似的人物也被她迷的五迷三道。

儿媳妇厉害了些,徐氏当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可她太厉害了,徐氏反而是有些服从她的。

某种程度徐氏巴不得她成功才好,儿子天天受闲气,她这为娘的也心疼。

但又怕影响儿子前程。

方雅晴有些羡慕的看着前方,她看那书里说女人要藏拙,要安分守己,可嫂子完全跳脱于所有世俗,她被娘看中的时候只是个新科进士的女儿,在她身上完全感觉敢于突破常规,才能走的更远。

这大概就是话本子和现实的区别吧。

她私心希望嫂子能一直这样,这样她好像也有勇气了。

“娘,女儿相信嫂子。”方雅晴肯定道。

徐氏有些忧心忡忡:“她怀着孩子,可不能大喜大悲。”

却说蜜娘到崔府的时候,崔缇一家已经用过晚膳了,崔缇喜好美食,家中就连一道简单的菜心都是择最嫩的,其余的全部去掉。

王三娘有孕在身,嘴也刁,冬天想吃葡萄,特地让人在温泉庄子上现送过来的,用水晶碟装着,丫头们正帮着剥皮。

“这青色无籽的更合我的口味。”王三娘笑眯眯的道。

丫头蒲珠就道:“小姐,就您现在想要天上的星星,怕我们大人都会替您取下来。”

“别这么说。”王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得。

蒲珠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是的,您看奴婢哪点儿说错了。现在咱们大人眼里心里只有您一个,头回族里送来那女人,早早的就被打发走了,还有以前的那些姨娘们,没有被遣散的,那就是摆设,谁敢在您的面前争锋。就是您回娘家去,咱们大人也总是替您撑腰,以前二小姐鼻孔朝天,现在还不是得苦巴巴的上门奉承。”

“好了,别这么说。”王三娘一贯小心谨慎,到现在也很少有真正得意的时候。

她又捂了捂心口,又觉得跳的很快,不免道:“你扶我站起来走走吧。”

蒲珠连忙道:“您怎么了?要不要把李太医请来看看,他老人家可是妇科圣手。”

“不必,没什么事儿,只是我这心跳的有点快。”

她心道,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夫人,门房说……说方翰林的夫人过来了,说什么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怎么崔大学士总是有公事不在衙门说,反而在私人说,难道天下官员都是崔大人的私人吗?”

“放肆。”王三娘气的火冒三尺。

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王三娘虽然不太懂,但是后面一句她听懂了,尤其是说天下官员都是崔大人的私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果崔缇把天下之臣都视为本人臣民,那说明崔缇是想摄政吗?

皇上最忌惮有人摄政这种话?

这女人是不想自己丈夫还在朝廷混吗?

但在极怒之后,她冷哼一声,对蒲珠道:“你把大人喊过来,就说有人诋毁她。”

她休要以为还能得逞,这次她不可能让她再踩着自己家往上爬了。

蜜娘由一个丫鬟迎进门,她无心观察崔府如何,反正这种做大官的人家,总是日子过的不错的,当然也有很多清官,但这个崔缇肯定不是,不过这个人倒是挺能投其所好的,用青词拍马屁,反正也不涉及什么大事,甚至日后还能平步青云。

说的一幅纯臣样,不就是阿谀皇上吗?

像这样的青词是打醮时需要焚烧的祈祷词章,正经读书人应该以社稷为重,而非助纣为虐,皇上有过,则应该规劝,这才是为人臣子之根本。

就像蜜娘自己,她前世知道后宫就要诞育子嗣,服侍皇帝,再有规劝皇帝,都说她是奸妃,但她数次救皇帝在大火中,碍于后宫不能干政,她从不提政事,也很少嫉妒,对皇上采取的是投其所好。

可崔缇这样,和后妃有什么区别?

在治国上并没有什么谋略,为官只为做官,这样的人表面看起来才学盎然,甚至日后平步青云,其实根本没什么能为。

当然,有能为的人,还要托他们这样的人在圣上面前说话。

她进门时,只有一个婆子在。

那婆子头发梳着溜光水滑,应该是个很体面的嬷嬷,她笑着对蜜娘道:“我们夫人因为有了身孕,正在歇息,不便打搅,特地让我们出来问方四奶奶来是有何事?”

只派一个婆子接待自己,其意思就是藐视她。

反正你吠的再大声,也是和个下人攀扯。

“您是王家的奴才,还是崔家的奴才?”蜜娘笑问。

“哟,老婆子我早年得蒙恩典,全家已经放了奴籍,如今是民籍,孙子在大名县。”

蜜娘点头:“大名县可是好地方啊,我家祖上也在山东做过官,您不知晓我们湖广人都是敢想敢干,得罪多少人都不怕。只是您全家都赎了出去,怎么您又来这里?”

这婆子早听崔夫人说她是个泼皮,本以为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没想到她居然和自己聊上了。

庄嬷嬷正欲说话,又听蜜娘道:“罢了,你就上些糕点来吧,我肚子饿了,你们夫人怀着孩子有丈夫陪着,我大着肚子却只能雪天来了,我快饿死了。”

“若是饿出个什么好歹来,我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

崔家的下人都不知道她有身孕,庄嬷嬷觉得这局面已经被反客为主了,于是不动声色道:“您也别急,等会儿方翰林就可以走了。”

“他走不走和我没关系,你们先给我来碗饭吧,我饿不的行了,怎么啦?你若不能做主让王三娘过来,这点待客之道都没有吗?”

果然是个难缠的,但崔家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很快庄嬷嬷端了几样小菜来,蜜娘可不挑剔,三下五除二吃了一碗,尤其嫌不足:“我每日吃饭必定要喝汤,怎么不上汤来?若缺钱,我这里有。”

她瞬时让春桃奉上一锭金子,这让庄嬷嬷有种错觉,仿佛这阮氏才是家中主人罢了。

庄嬷嬷心道,你还能在这里过夜不成,但咬咬牙还是同意了,且看她之后如何。

于是,蜜娘又喝了一碗汤,还去了一次恭房,怀孕有身子的人,最容易尿频,一切都那么从容。

她洗完手之后,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崔缇暗自敲打着桌子:“怎么,她还不提出要走吗?”

“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正拿着一本《论衡》在看,还说咱们家椅子舒服。”

下人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这个姑娘,不这位夫人,和方翰林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方翰林为人持躬谨慎,是个体面人,从来没有大吵大闹的样子,向来很有风度,是个大好人。

但阮氏能一进门就喊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这种话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能说出来的,这句话的意思是国家大事只应该在公堂上讨论,而不是在私宅里说,

此为国君最忌讳之事。

饶是崔缇已经位极人臣,都不能幸免。

可进门之后,见是个婆子招待,也没有二话,反而吃喝还看书,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让方惟彦走吧,带着他夫人一起走。”崔缇淡淡的道。

要对付一个人,当然不是直接真刀真枪的干,怎么可能他去和一个女人吵架?那多丢身份。

反正下次如果再让方惟彦过来,他难道还有二话不成。

此时方惟彦刚作好几首,觉得还要润色,只见有个嬷嬷过来道:“方翰林,您夫人正在府上呢。我们好酒好菜的照看着,学士大人说天色已晚,让您夫妻二人回去。”

方惟彦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我夫人来了。”

庄嬷嬷点头,“是。”她还道,这下好了,方惟彦这样一个人,有个这样糊涂的老婆,日后落在崔大人这里,害的丈夫一落千丈,看她怎么办。

这样的女人以后还能在家里待下去吗?

方惟彦顿时心急如焚,赶过去花厅,他到的时候,蜜娘正喝着蜂蜜水,看着《论衡》,时不时还拨弄一下这花厅挂着的琵琶,真真是好不惬意。

“蜜娘,我弄完了,我们走吧。”其实他更想问蜜娘怎么来了,因为其实他很了解她,她绝对不是那种真的暴脾气,每一次出手完全都是有理由的。

但在这里再究其原因,这么晚了,待着也不好。

蜜娘见方惟彦唇色发青,就对他道:“你没吃饭吗?怎么不吃了饭再回去。”

方惟彦摇头:“不必,我们回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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