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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这会没什么人,不算拥挤。

从成摞的学习资料中拿一本,来到收银台准备付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宋槐问老板:“请问国外读物在哪个区域?”

老板热络地指向最里面,“在那边。”

她按指示牌走过去,在书架中翻来覆去地搜寻,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前不久段朝泠在她房间里看的那本书,《En attendant Godot》。

有中文版和原版两种,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原版。因他看的是这版。

临走前不忘问老板买了本法语词典和入门法语的基础教材。

出了书店,在回学校的路上意外碰到秦予。

宋槐主动打招呼:“秦老师好。”

秦予笑说:“刚刚上课的时候人太多了,都没顾得上跟你说话——身体好些了吗?”

前段时间她因为生病跟秦予请了假,最近要补功课,古筝课延期至今。

宋槐笑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秦予似乎还有事,寒暄两句直接离开了。

宋槐目送她的背影走远,看着她上了停在巷口的一辆车。

那车的车牌号莫名几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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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平安夜的前一天恰巧是冬至。

放学后,宋槐陪毛佳夷去商场逛了逛,吃过晚饭,陪她给父母选完生日礼物,打车回家。

到家刚好晚上七点。

输入指纹解锁,推门进去,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发现地毯上多了双驼色的男士马丁靴。

不是段朝泠平时会穿的样式和尺码。

将换下的棉鞋塞进鞋柜,宋槐拎着书包穿过长廊,缓步朝客厅走。

空气里飘散一股陌生的气息,不属于段朝泠身上的,是种辛辣的檀香味,让人闻着不太舒适。

段朝泠在家。

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中长卷发,左耳戴一枚耳坠,穿宽松的棕色印花格纹衬衫。

看见宋槐,男人目光沉了沉,嗤笑一声,“世间百味,有时候想想还挺有意思的。朝泠,你说是不是?”

段朝泠没搭腔,朝宋槐的方向看去,“槐槐,你先上楼。”

宋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从没见过段朝泠露出这种表情。

一种过分严肃且认真的。

她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不想过多打扰,点点头,看了那男人一眼,径自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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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宋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段朝泠淡淡说:“今天是她的忌日,我不想跟你吵。没意义。”

章暮也敛了敛笑意,从裤袋里摸出白色烟盒,用火柴点了支烟,满眼颓唐。

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他看向岛台那边挂着的画,自顾自回忆:“好像就是去年吧?楚宁生日当晚,你到画室来找我,我们俩喝了一晚上酒。第二天我着人把这画寄给你,原本是奔着老死不相往来去的,结果反倒是我自己破了戒。”

听他断断续续地讲完,段朝泠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燃,缓声说:“你不该过来。起码不该让宋槐看见你。”

“宋槐……小姑娘现在叫这名字?改姓了?”章暮也笑了声,对着空气比划一下,“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这么高,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大了。”

段朝泠冷冷看他一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章暮也说,“最没资格提起她的人是我,我自己心里清楚。”

静默一霎。

章暮也嘴里叼着烟,又说:“我也不想主动过来登门拜访。往年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墓园看她,突然换成我自己去,太不适应。”

段朝泠坦言:“是因为愧疚到不敢一个人面对她,还是因为不适应。你我都明白。”

章暮也不明意味地笑一声,“朝泠,你其实比楚宁懂我。”

段朝泠沉静看他,眼里的讽刺转瞬即逝,“可惜。”

“可惜什么?”

“我懂得太晚了。”

两人面对面静坐,谁都没再多说一句,任由沉默发酵。

空气中泛着浓重的烟味。

章暮也抽完最后一支烟,拿起外套要走,临行前往沙发上丢下一个牛皮纸袋。

“楚宁在北城的一套房产,我留着也只是个念想,发挥不了作用。等小姑娘成年以后过户给她吧,算我对她的补偿。”

章暮也笑了笑,歪头往窗外看一眼,一时几分怅然,“给她的理由随你怎么讲,说是你送的也好,怎样都好,不必跟她提起我。”

段朝泠说:“你不用操心这些。当初放手不管,以后你也没必要再管了。”

“也是……就算我不说,你也不会让她知道这些事。算了,随便吧,不管怎样都是我欠她的。”章暮也突然认真补充一句,“也是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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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槐心不在焉地做完作业,又去洗了个澡,直到深夜才空出闲暇时间。

在浴室待了太久,口渴得厉害。

从衣柜里翻出外套披在身上,拧开门把手,打算去客厅倒杯水喝。

这么晚了,想来楼下那客人早就走了。

客厅没开灯,只有楼梯口的壁灯亮着,勉强用来照明。

宋槐凭印象往吧台走,在看到坐在岛台旁边段朝泠虚晃的身影时,脚步猛地顿一下。

像是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他没看向她,只呆坐在那儿,面前的烟灰缸里蓄满了烟头。

他隐匿在黑暗里,背影落寞。

萧条的氛围几乎快要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