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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过去,狠狠照着库科罗普斯坐的椅子泄愤地踹了一脚,接着,又置气般地摔摔打打,一路乒乒乓乓,将好些杂物统统推到了地上,这才扬长而出。

在这个过程中……

库克罗普斯只伸着长腿那么一支,就轻松地将椅子给牢牢固定住了。

然后,在一片摔打声中,他高声喝问一句:“哪去?”

杰米头也不回地回答:“我去寻个贵妇小姐,骗财骗色。”

库克罗普斯呵呵一笑,没有阻拦。

只是他虽没去阻拦,却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一个盗贼机灵地钻了出来,接着,快步追上前去监视了。

随后,库克罗普斯慢慢回味着刚才的争执,低低吹了一声口哨儿。

他颇觉有意思地转头同一众盗贼同伙们说笑:“嗨!都瞧见没?这小白脸好厉害呀!真是惯得他好大的脾气,居然都敢指着我鼻子骂了。”

(二)

另一头,杰米跑出去后,并没跑远。

他只装着还在生气的样子,在周围溜达了一圈又一圈,趁机将周遭的环境、地势,还有常住居民们,全都一一地看了个仔细。

由于这些盗贼们都是越狱出来的,且库克罗普斯等几个比较知名的盗贼,还上着通缉令。

所以,他们每次找临时窝点,都会费一番心思。

不能找太好的地方,容易被人识破身份,招来警察;

不能找太偏僻、空旷的地方,万一被人追捕,逃跑时都没地方躲藏。

所以,最好的地方还是那些底层贫民的聚居点。

几条狭窄又肮脏的巷子里,往往人流密集、鱼龙混杂。

搁这里头居住的人,全是一些臭要饭的、小偷团伙、下等妓女、放高利贷的流氓等等,一堆的下三滥!

此外,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流浪儿童,一个个大脑袋小身子,面黄肌肉,眼窝凹陷,样子比流浪狗都不如,整天四处乱跑,翻着垃圾桶找食……

这种地方,别说警察了。

但凡正常点儿的人都不会来。

于是,杰米一边溜达,一边默默观察,先将一切尽收眼底,又逼自己记了几条隐蔽的路线。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转身回去。

那个负责监视他的盗贼,见他始终没什么逃跑的意思,便一直也没上前,只远远地缀着。

这时见他往回走了,就也跟着一道回去了。

等回来后,杰米又假装想开了,似乎还很愿意去当那个引开子爵的人了。

库克罗普斯本来也不容他拒绝,但他若是能主动自然是更好。

于是,忙夸奖几句,还大方许诺,假如这次买卖成功,一定给他多分钱。

杰米趁机提要求:“你得先给我找个老师过来。”

因为骗路易斯那样乡下来的傻小子是不用太费力的。

可若是想把一个子爵给骗住,必然要先下几分真功夫。

杰米振振有词地说:“虽则美貌是会起一些作用,可面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应该都会起一些防备之心;但是,你想想呀,假如遇到的这个女人,一看就是属于和自己同阶层的贵族小姐呢?”

库克罗普斯不禁惊奇起来:“哟,哟,哟!怎么?你还能扮贵族小姐不成?”

杰米没什么好气地回复:“废话!要不然我专门提出来做什么?再说,贵族又有什么了不起?你既然都打算抢劫贵族了,难不成还以为他们多么高贵,多么不可侵犯吗?反正都要穿女装,为了计划顺利,要扮就扮个地位高的。”

库克罗普斯不禁笑了,调侃地说:“我不过随口说你一句,结果,却得了你这么多的教训。看来,你现在是真不怕我了呀。”

杰米瞥了一眼过去,又一脸虚情假意地说:“你不是待自己人最讲义气的大盗吗?难道我认真替你做事了,你还要无缘无故打我不成?”

库克罗普斯听了这话心里很乐意,认为终于折服了他,让他从此认命,一心一意地要跟着自己干了。

他于是笑了笑,又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跟着我,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杰米嘴上假惺惺地说:“嗯,我放心着呢!”

实则心里恨恨地想:“早晚看你被绞杀了!到那时,我才叫放心呢!”

两人这么相视一笑。

竟都觉得心情变好了。

之后,盗贼们四处探访,还真给杰米带回了一个老师。

这位老师名叫梅丽,几年前,据说在王城一家大戏院里,曾当过女演员。

她早年可能也是交际花一类的角色,但由于心里没什么成算和远见,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只知同那些贵族子弟们寻欢作乐、虚度光阴,等到时间流逝、稍稍年长,在那些喜新厌旧的人眼中便算是年老色衰,自然也就被人随意抛弃了。

及至年纪更大一些,不幸沦落至此,竟只能靠给人洗衣、做饭来赚取日常生活所需了。

所以,当盗贼们请她过来上课,还允诺多给一些钱后……

她二话不说,什么都不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杰米同她学了好些东西。

什么化妆和表演,以及怎么转换口音,还有一些贵族们都该知道的常识等等。

当前最大的收获应该是纠正了口音,学了王城那边人的说话方式。

毕竟,如果要想扮演贵族,总不能一张嘴就是乡下老农的口吻。

梅丽并不知道他们是盗贼,见杰米生得俊,学东西又快,还起了一点点儿惜才之心。

她也没敢多管闲事,只在教学间隙,感叹了那么一句:“你要是能把皮肤再养得白一些,哪怕到了王城那边的戏院舞台上,应该也是能占据一席之地的。”

杰米没打算上什么舞台。

但听到了总有些好奇,就又问了问戏院的事。

梅丽就讲了好些事给他听,还告诉了他一些贵族子弟争风吃醋的趣事,又给他讲了讲,通常那些贵族们,进了戏院都是什么个装腔作势的表现,惯常又喜欢讨论什么话题……

还有座位方便的讲究,比如,贵妇人们通常要坐在包厢里,身边必须有男士作陪;靠舞台的前两排,一般是喜欢捧戏子的浪荡公子哥坐的,方便他们冲着舞台上的戏子们玩笑、嬉闹地起哄;再靠后一点儿的中间座位,通常是有些地位的贵族,或是来认真看戏的,或是借着戏院这一场合作为掩盖,来谈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再有后头的山峰座位,多半是没钱的贵族,或者一些地位不高的人,才买来坐的。

此外,王室在大戏院中也有专门包厢。

偶尔,国王还会凑一凑热闹,在包厢中,召见一两个漂亮的女演员……

然后,这位老师笑着提了提自己年轻时的一些事:“你别看我现在这个狼狈样子,其实我也是很红过一阵的。当时我演了玛丽安,好些贵族公子哥都过来捧我,连赫金斯伯爵大人都对我另眼相看。”

“玛丽安?”

杰米听着这名字十分耳熟,却怎么都想不出在哪听过,不由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啊,玛丽安。”

梅丽无比怀念地接口感叹:“那真是当年最火的一部剧了。”

“那确实是当年最火的一部剧。”

朱迪安也赞同地说。

但接着,

他话音一转,又补了一句:“可它现在不是了。”

赫金斯伯爵大人,也就是朱迪安的父亲大人很不高兴。

他板着脸,端着父亲的范儿:“你只说是什么意思吧?难道你不打算支持我投资《新玛丽安》这部剧吗?”

“父亲大人,请你讲一讲道理吧!”

朱迪安无奈地说:“既然明知道会赔钱,我为什么要支持?”

“怎么就一定会赔钱呢?你难道不知道,它当年是多么的火……”

“没错。当年,当年,是当年!”

“朱迪安,你一定要这么侮辱自己的老父亲吗?”

赫金斯伯爵涨红了脸。

他气得大声嚷嚷:“神明在上,我从未曾听过这种事情。为人子女的,在老父亲需要帮助的时候,不仅不愿帮忙,还要落井下石地从旁嘲讽。”

朱迪安看着父亲气急败坏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最终,他想了想说:“行吧,您非要投资的话,这钱我可以给。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来我听听。”

赫金斯伯爵狐疑地看着他。

朱迪安微笑着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得空了,将这部剧中的女演员,带过来让我见一见就成。”

赫金斯伯爵的脸上快速地划过一抹不舒服:“你又要给陛下拉皮条吗?”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抬头张望了一下:“对了,唐娜呢?唐娜在哪?我的儿媳呢?她不在家吗?”

朱迪安先不悦地辩解了一句:“我不是拉皮条,我只是介绍一些人去给陛下去当差。”

然后,他顿了顿又回答:“唐娜在给王后当差,为王后侍疾。”

赫金斯伯爵一个字都不信。

他对着儿子朱迪安的那张脸端详了又端详,满心疑惑:“你说,你到底是像谁呢?我虽称不上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曾无耻到你这种程度啊!”

(三)

王宫里,唐娜突然跑到了王后的面前。

可这一次,她却不像前些天侍疾时那么低调,毫无修饰,又素面朝天了。

相反,她从头到脚装扮得焕然一新,头发也整整齐齐地梳了起来,脸上还画了极美的妆,珍贵的首饰虽戴得不多,却在连衣裙的胸前处,别了一枝蓝色的紫罗兰。

王后艾丽莎和身边的侍从们都察觉出了些许古怪之处。

她们不由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只见唐娜快步地走过来,双膝一弯,竟跪了下去。

然后,她伸手去拉王后的手,流着泪抬起头说:“殿下,您愿意饶恕我吗?”

艾丽莎性格温婉善良,又因为唐娜之前服侍生病的自己尽心尽力,早已将她视作挚友。

此时,她虽不知这位友人到底遭受了什么痛苦的磨难,可在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时,第一反应就是回答:“当然,无论你做了什么,只要不曾伤害到别人,我都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