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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敲门声从门口传来,于铭远又坐下,喊了声“进来。”

杨臻推开门,就看到于铭远蹙着眉坐在电脑后头,他把手上的几份合同放在桌子上,胯部倚靠着办公桌,双手抱胸:“怎么了?太累了就回去休息休息。”

于铭远拿过那几份合同快速扫了一眼:“这么快合同都签了。老蒋手上那个项目刚做完,把这个国际幼儿园的项目给他吧。”

杨臻不满地“啧”了一声:“我问你话呢,工作上的事儿先放放。”

于铭远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想请几天假。”

“行啊,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我先顶着。”

“我要回浦川一趟。”

杨臻挑了下眉:“回浦川干嘛?不是都和那边没联系了吗?出什么事了?”

于铭远没提于铭鑫得淋巴癌需要他去配型,只含糊的说二叔出了点事,他想回去看一看。

杨臻看他不大想说,就没再继续追问,让他放心去办事,公司有他和周程,出不了岔子。

于铭远点了点头,提起公文包和杨臻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办公室。

他不确定自己要回去几天,就随便收拾了几件衣物。收拾完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回浦川的高铁了,为了节省时间,于铭远买了一张夜间回浦川的卧铺票。

与很多年前他孤身一人来到南城不同,他这次加了几十块钱选了个下铺,中铺和上铺空间逼仄,十几个小时只能躺着腰酸背痛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于铭远在火车轰隆轰隆的声音中睡着了,醒来时,列车员正在走道上拿个小喇叭喊:——下站就到浦川了,有到浦川的旅客请携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于铭远坐起来,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洗漱用品,到洗漱台大概洗漱了一番。

下了火车,于铭远在出口到处拉客的司机中选择了一位看起来比较朴实的,谈好了到新云镇的价格——25块钱。火车站到镇里虽然已经通了公交车,但一个小时才有一趟,于铭远不想等太久,就放弃了。到了镇里,于铭远找了个小摊随便对付了点早饭,在菜市场上门口等了四十多分钟,终于等到一辆去于河村的三蹦子。

回村的路正在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于铭远坐在三蹦子里被颠的一上一下,刚吃的早饭几乎就要吐出来。

好在路途不算很远,大概半个多小时,开三蹦子的大叔就把他送到了大队部门口,他下了车,付了钱,背着包继续往前走。

村子和几年前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触目所及的黄土,灰色的水泥房,单调的色彩构成让这个落后的小村子显得毫无生气。步行了大概一公里,绕过一棵已经光秃秃的桃树,于铭远回到了这个他生活了十来年的房子。

大门有点掉漆,黄绿相间,颜色斑驳。

父母因煤矿事故死亡,有一笔在当年看来相当丰厚的抚恤金,爷奶去世的早,这笔钱就落到了二叔一家手里,二叔也成为了当时村子里第一批修建两层水泥房的富裕户。

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天,转头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于铭远走到小店里买纸钱,小店老板看到他时一时还没敢认,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诧异地说道:“哎哟,这不是靖成家那个小子吗?”

于铭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靖成说的是他爸,已经有太多年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名字了。

于铭远应了一声,老板继续说道:“多少年都没见过你啦,听说在大城市里混的好,在外头好,有出息,回来是为了你弟的事儿吧?哎哟,真作孽,这两口子心不好,当年差点害死你小妹,谁知道是不是老天有眼报应到他儿子身上啊。”

于铭远不想再听,多给了老板两百块钱,请他帮忙照看一下行李,他才停止了话匣子,笑着接了钱,讨好地说道:“你放心你放心。”

于铭远提着塑料袋从小店里走出来,还能听到老板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声音:“这是发达了,出手这么大方。”

父母的坟包就在一片菠菜地里,没有墓碑,他很多年没有来过,坟包比之上次他来时矮了许多。

风开始吹起来了,像刀子刮过皮肤。于铭远拢了拢衣服,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用手挡着风,点了一支烟咬在齿间。

烟雾很快被风吹散,于铭远就站在坟前,慢慢地抽完了这支烟。

抽完烟后,他找了一根木棍,在坟头前画了个圈,把买来的纸钱烧了。

“爸,妈,很久没来了,你们别怪我。我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没被于志成和张小秀毁在这个村子里是我运气好,我讨厌这里也是应该的,你们说是不是?”

“可能我六岁之前过得挺好的吧,但是也忘得差不多了,甚至你们长什么样我都快想不起来了。”于铭远轻轻叹了口气:“我说我不会再回来,没想到还是食言了。”

纸钱燃烧过后的灰烬被风卷起,吹向不知名的远方,于铭远又点了支烟,咬在嘴里,最后看了眼那座小坟包,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一路辗转,等于铭远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