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Now 浦川往事2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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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铭远端着水杯喝了两三口,把梗住喉咙的那块面包咽了下去,才缓缓开口:“于铭鑫得了淋巴癌,我回去跟他做了个骨髓配型。”
杨臻轻轻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于铭远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竟然残忍的希望配型不要成功,我们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
杨臻不大清楚于铭远和他二叔一家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二叔一家对他不好,他们认识之初,于铭远到处打零工赚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就可见一斑。
“我不知道该跟谁讲这些事情了,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杨臻在桌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于铭远的肩膀:“你说,我在呢。”
于铭远双手搓了把脸,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浦川这个北方小城的故事。
父母去世的早,兄弟俩差了将近十岁,于志成算是于靖成辛苦拉扯大的,给他盖房子,攒钱娶老婆,甚至在于志成结婚成家后,于靖成才开始张罗自己的婚事。按理讲,两兄弟的感情是很好的。
本来也是如此,只是这一切在于志成结婚之后就发生了变化。
于靖成知道在村里种地是赚不来几个钱的,早早地就去隔壁镇的煤矿上做起了挖煤工。虽然赚的也是辛苦钱,但比在家种地要挣的多一些。
他在煤矿上认识了当时矿上的会计孙书梅,两人迅速坠入爱河,谈起了恋爱,没两年就结了婚。孙书梅家在浦川市,是在城市里长大的,于靖成第一次带着孙书梅回于河村时,她看起来和这个灰扑扑的小村子格格不入,像是突然渲染在黄土地上的一抹彩色。张小秀是个典型的农村女人,孙书梅脚上崭新的小皮鞋,身上穿着的漂亮碎花裙子都让张小秀既羡慕又嫉妒。
她吵闹着要于志成去市里给她买来同款,可穿上后站在镜子前,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她处处模仿着这个城里来的时髦的大嫂,又在暗地里深深地嫉妒着她。
只是这种嫉妒被她藏的很好,她眼看着于志成和孙书梅办的那场西式的婚礼,孙书梅身上那件洁白的婚纱衬得她是那样的好看,张小秀不禁想到自己结婚时穿的那件红色的棉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于靖成家买了台崭新的缝纫机,又买了新电视,张小秀内心的嫉妒逐渐到了一种无法被她压制的地步。她终日和于志成吵闹,于志成没什么文化,只老老实实地种着他那几亩菜地,每年微薄的收入不足以支撑张小秀日渐膨胀的欲望。
于志成被闹得受不了,只好去找了于靖成。于靖成对这个弟弟很大方,拿出好几个月的工资给弟弟家也添置了一台新电视。
可电视也逐渐满足不了张小秀了,她看着于靖成家崭新的电冰箱,又想要拥有一台电冰箱。
孙书梅又怀孕了,第二胎是个女孩儿,家里热热闹闹了好几天,孙书梅城里的家人来来去去,送了不少张小秀从没见过的东西,又甜又酥脆的夹心饼干,镶着水钻的发夹。她想想生儿子于铭鑫的时候,她娘家也只是送来了几筐鸡蛋而已,这种反差让她愈发愤怒。
似乎是上天听见了她无声的呐喊。
煤矿出事故了,听说矿洞塌了,正好把于靖成埋在了里面,而孙书梅听说了于靖成出事之后就跑到那个坍塌的矿洞去找她丈夫。明明是在矿上工作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会蠢到不知道矿洞会发生二次坍塌这样的可能,于是孙书梅也被埋在了里面。
可怜的于铭远和于雅琪一个六岁,一个才三岁就没了爹妈。
孙书梅那个城里的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后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张小秀为大哥和大嫂哭的肝肠寸断,可谁都不知道她心里已经隐秘地乐了好几天了。一大笔赔偿金,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她装出一副温良贤淑的婶婶模样,撺掇着于志成拿到了于铭远和于雅琪的抚养权和那笔赔偿金。
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张小秀就把两家的院子打通了,原本两家的院子背靠背,中间有道高高的砖墙,当工人把那道砖墙砸倒时,别提她心里有多痛快了。
修了两层的水泥房,她家比其他同村的房屋要高出好几米,张小秀站在二楼往下看,只觉得人生再圆满不过。
孙书梅那些漂亮的裙子也被她据为己有,虽说穿死人的衣服不大吉利,但那些牡丹花、山茶花、茉莉印在布料上,穿在身上也太好看了,她不舍得丢,也不敢穿出去让同村的人看见,只在家穿穿过过干瘾。
至于大哥家的那两个小孩儿,随便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她家的铭鑫是个好孩子,得好好培养,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
张小秀拿着钱,送于铭鑫去了镇里上小学。
于铭远在村口小学上学,于雅琪还小,张小秀也懒得带小孩儿,就把于雅琪丢在院子门口让她随便疯跑着玩。她不大喜欢于铭远和于雅琪,他俩长得和孙书梅太像了,尤其是于铭远的那一双眼睛,张小秀每每看到于铭远,就会想起孙书梅活着的时候是怎么把她衬托地像只泥塘里的鸭子的。
家里房子修好了,他们一家三口都住在二楼,于铭远和于雅琪就挤在一楼厨房边的一间小屋子里,铁丝床,床上只薄薄铺了层褥子,于铭远躺在上面甚至都能感觉到铁丝的纹路。
他和于雅琪在那张一米的小床上一起住了三四年。
于雅琪上小学了,于铭远已经四年级,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的个头是全班最矮的。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有天他带着于雅琪在村口玩,被小店的老板说了句:“你二叔家是不给你们兄妹俩吃饭吗?怎么一个比一个瘦。”
张小秀正坐在槐树下嗑瓜子,听到这话,立马竖起眉毛:“这话怎么说的,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爱吃荤的,家里顿顿烧肉,俩人愣是不碰,这我还能怎么办呢?”
于铭远没说话,他看了看于雅琪瘦削的腕骨,转天就学着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开始到山上摘野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