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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他是谁,他叫燕折,可他从前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他一下子就哭了。

对方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哭的,便蹙起有些熟悉的好看眉头,像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燕折哭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涧宗。”

燕折哭着在心里给白涧宗取了一个别称:白白。

不过他没敢叫出口,只在心里叫。

白白是个好人,但不喜欢他经常往这儿跑。可他发现,白白对自己的眼泪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他会故意掐自己的屁股,让疼痛带来眼泪,然后就能在白白这里为所欲为。

白白会抱他,会生疏地给他顺气,会生硬地哄说:“别哭了。”

白白治好了他对旁人的接触恐惧,他喜欢上了拥抱,喜欢上了人体的温度,让他恍惚觉得在过去某些难熬的日子里,好像也曾有一个和白白相似的人这样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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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还遇到一只小流浪猫,虽然很害怕,可对方也很可怜。

如果没有人类救它,它就要死掉啦。

于是燕折查略网站:怎么才能让哥哥同意帮你养小猫呢?

网站回答:亲亲他,撒撒娇。

于是燕折生疏地撒着娇,一嘴亲了上去,但白白躲得很快,嘴唇只擦到了脸,还很生气地黑了脸。

燕折吓坏了,不知道白白为什么会生气。

“可以乱亲别人的嘴巴吗!?”

“不可以……”他哭着回答,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可以。

没有人教他。

但白白教他了。

白白说,成年之前不可以跟别人亲嘴,也不能让别人触摸身体的私|密部位,更不可以随意地闯入陌生人家里。

燕折在心里狡辩,他没有闯入白白的家。

白白的家这样大,大得叫他分不清哪里是私有的土地,哪里是公共的土地。

白涧宗同意小猫留在山庄以后,他便借机给小猫取名叫白白。

他呼唤小猫的每一次,都是在呼唤轮椅上的身影。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很喜欢白白。小孩子总是很敏锐的,燕爸爸并不喜欢他,甘妈妈对他的好总是抱有一些目的与愧疚。

只有白白不一样。

白白就像猫白白一样,对他的好纯粹且没有任何目的。

他喜欢白白。

想跟他亲嘴儿。

白白说,成年之前不可以亲嘴儿,那他就等十八岁。

可他没有等到十八岁。

他突然慢慢嗜睡起来,睡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难醒,直到某天,他彻彻底底“睡”了过去,紧接着一个漫长的噩梦袭来,周围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声音也像隔着一层薄膜。

他仿佛被关在一个没有边际的空间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可是有一天,燕折忽然醒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昔日对他很好的白涧宗就会用冷漠阴鸷的眼神看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燕驰明大寿当日、赤|身裸|体地躺在接待白涧宗的客房床上,更不明白白涧宗为什么要把自己扔进鱼塘、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

原来白白这样不喜欢自己。

等回过神,他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他从十八岁未满直接跳到了二十二岁,周围所有人都变得讨厌自己,包括甘妈妈。自己还多了一个哥哥,是爸妈的亲生孩子。

而他最喜欢的白白,要和他的哥哥结婚了。

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燕折永远地停在了十七岁,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对白涧宗解释自己一觉醒来就过了四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讨厌,他哭着说:“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白涧宗说不是,并相信他的说辞,但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漠,没有改善。

燕折陷入了深深的无助之中,他深觉这一切的变化都与燕颢有关,开始夜以继日地跟踪,也发现了燕颢与各方男士的奸|情,在即将和白涧宗结婚的情况下也没有收敛。

除此之外,他还逐渐知道了一些更不好的事,与燕家所有人有关。他不希望白涧宗和燕颢结婚,无论于公于私。

可无论他怎么劝阻,哪怕是在婚礼当天割腕,白白都没有回心转意,他说出关于燕颢想结婚的真相,白白也不予理会,还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叫他走,叫他永远不要再回来。

后来,无力回天的他将燕家的丑事全部披露,燕驰明掐着他的脖子叫他去死,大姐燕随清态度冷漠,却给了他一笔钱,也让他有机会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

后来才知道,那笔钱也是白涧宗授意的。

在死后才知道。

在他想起一切,想要找白涧宗说出白妈妈的事、却在回榕城当天被苏友倾指使的江天云杀死以后。

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有事情都变得混乱起来,得知当年儿子车祸真相、以及丈夫对儿子对养女一系列举措的甘静因愤怒失手杀死了燕驰明,随后也因对醒来的亲子失望透顶、更不愿在牢狱里度过半生,最终自杀。

去燕宅调查燕氏夫妇死因的刑警宋德在鱼塘里发现了人骨,经确认是当年致使白涧宗双腿瘫痪那场车祸的司机。

肇事逃逸的司机又怎么会埋在燕宅?

除非当年的幕后主始者就是燕家人或是和燕家关系很近的人。

经过一层层抽丝剥茧,真相终于大白,而白母已不在人世,甚至迟迟没找到尸骨。

就在这期间,苏友倾突然失踪,警方以为他逃了,便发布了通缉令,直到一周后才在某个废弃工厂发现了被残忍虐杀的苏友倾。场面十分血腥,经勘察,苏友倾的死亡时间竟是警察到的前一小时。

也就是说,他失踪了多久,就被受到了多久的非人折磨。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定是白涧宗干的,可谁都找不出任何证据。

而因证据不足、并不会受到法律制裁的白涧宗竟选择在23年跨年夜当晚——注射药物自杀。

死去的燕折以旁观者角度目睹了这一切,在他生日这天。

他比从前的任一时刻都痛苦,他无能为力地看着白涧宗慢慢闭上眼睛、一点点的失去呼吸,无论如何呐喊都无法挽救。

他觉得自己要碎掉了,被所有人一起摔得稀碎,他遇到的每一个人。

而白涧宗摔得最狠,最残忍。

他在肉|体死后,精神又跟着年少时就喜欢的人死了一次。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再度睁开双眼——竟仍处于燕驰明六十大寿的客房床上,白涧宗好好地在他面前,面色阴冷,眼里盛着慢慢厌恶。

就仿佛上次在这张床上醒来后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而虚假的梦魇。

“嗬……”

“嗬……”

燕折想喘气,却总觉得气短。身上湿湿黏黏的,冷得要命。

就在感觉要窒息的时候,唇上突然多了一抹温热的湿漉,为他渡进来一口热气,燕折一下子喘上了气。

他慢慢掀开眼皮,一眼看到白涧宗通红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

“白白……”

燕折恍惚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得抱住白涧宗,哭到哽咽。

“担架!”

白涧宗回头吼了声,随后在暴雨中紧紧回抱住燕折:“没事了,没事了……”

燕折哭得停不下来,几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恨不得与白涧宗融为一体:“你不要死……我好疼。”

“好疼。”

白涧宗一怔,焦急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哪里疼?”

燕折额头细细的青筋因哭得太用力而跳起,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糊了眼,他拉着白涧宗的手去碰自己的心脏:“这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