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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瞬间噤声。

尤金摘下眼镜,擦拭着因为说话太急而产生的雾气。他组织者语言,半晌道:“这些报告用简单易懂的话来说,生物被感染的那一霎那本来就该死了,但外来的强大基因吊住了这条命——污染性被净化,等同于让该生物回到了感染前一刻,下一秒就是死亡。”

“安娅博士的实验对象是一只被蛇感染的畸变猴子,但将人代入这个猴子,应该可以同理而论。”

“一百多年前虽然没有畸变者,但有感染者的实验样本存在,得出的结果和希尔那名叫‘比尔’的实验对象一样,接触到桑觉基因的感染者不会出现畸变症状,但污染带给基因序列的伤害不可逆转。”

这些话有些难以理解,但众人在慢慢消化。

不算有多失望,只是人类站在崖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见搭桥的可能性,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他们理所当然地将桑觉默认为可利用的工具,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

人类从古至今,一直如此。

尤金默默看着所有人的表情,想起第一次在主城病房里见到桑觉时的惊叹。

——一个漂亮得有些虚假的男孩。

如今看来当初的第一直觉没错,确实虚假,桑觉压根就不是人。

可他又确确实实有一副人类的摸样,会说人话,有情绪,有思想……

如果桑觉是一个真正的人类,那大家对他的态度会转变吗?

心里迅速给出了答案——

不会。

历史上曾有过一个电车难题——

假设一个电车轨道上绑了五个人,另一个备用电车轨道上只绑了一个人,随后一辆失控的电车飞速驶来,只能二撞其一。

是死一个救五个,还是死五个救一个,引来了诸多人的争论不休。

那时很多人提出一个观点:生命是不可衡量的,没道理为了多数人去牺牲少数人。

可如今再代换一下所谓的电车难题,一条电车轨道上站着全人类,另一条轨道上只有一个生命,这时候再发起一个投票,还会得出生命无法衡量的观点吗?

在一次又一次的历史轨迹中,人类已经给出了答案,有太多牺牲少数人成全多数人的例子。

无论那条轨道上是人是狗,都必然成为火车轮胎上的血渣,除非他有掀翻火车的能力。

“米莉博士说的‘这儿’又是哪?假设地底确实有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我们又有可能找得到吗?地底那么大,一百年来前后下去三拨人,几乎都……”

虽然谁都没说,但他们都清楚,霍将眠这一波人回来的机会也十分渺茫。

尤金回神,道:“米莉博士第一次发现桑觉是在极乐之眼,极乐之眼名字由来大家应该都清楚,裂缝横穿了山谷,两极形成了一条弯曲的线,裂缝裹挟的深渊形态就像一只眼睛。”

“你的意思是……”

尤金顿了顿,道:“而我如果记得没错,一号裂缝之所以命名为一号,是因为它最接近所有裂缝的中心。”

……

雨还在下。

这次的暴雨虽然不是最猛烈的一次,但持久力很强,一个月了,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导致主城温度比往日下降了至少七八度,有点历史上‘初冬’的感觉。

霍延己套了件大衣,拒绝了士兵陪同,撑着黑色雨伞独自走进雨幕。

他先是去了灯塔附近的食堂,点了简单的一荤一素一饭。

食堂历史扣款记录都是一次好几十,这次却只花了4.3。

没有难以下咽,也没有味蕾大开,霍延己吃得不疾不徐,就像遇见桑觉前的每一顿,吃饭只是活下去的必须任务。

最后,他擦了下嘴角,将餐盘送去回收处,起身离开。

他又去了趟小酒馆,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霍延己三下五除二地撬开锁,自然光透过黑暗的屋子,桌上仿佛还残留着昨日缠绵的温度。

随着哗啦一声,百叶铁门被关上,酒馆内再次昏暗下来,一条一条的自然光规矩地印在地面、大衣、薄薄的唇角,还有晦暗不明的眼侧。

霍延己记性也不错,即便昨天只看过桑觉调了一次那种酒,也依旧完美复制出来了。

他单手撑着吧台,垂眸抿了口……差点意思。

霍延己转身,扫视了一圈酒馆,最后拨出一个通讯,声音冰凉:“找人把123号大街39巷B13号店铺里的所有东西搬回我的住处。”

那边问:“长官,搬回庄园还是公寓?”

霍延己道:“搬回公寓。”

庄园承载着霍延己的理想与责任,但那里没有桑觉。

没在酒馆待太久,霍延己便回到了庄园。

湖边原本放着墓碑的深坑还在,只是积满了泥水。湖面泛起点点涟漪,鱼儿聚集到湖中央,在水中欢快扑腾。

霍延己眺望了会儿,似在出神。许久,他将右手的伞柄腾到左手上,再次拨出一条通讯。

“通知出去,从现在开始全城戒严,宵禁制度重新启动,为期不定。”雨中,霍延己的声音显得格外凉薄,“——务必抓住桑觉。”

他收起雨伞,走进小屋,厚重的木门隔绝了他的背影。

湖面,一条蓝色的鱼儿在水面浮了会儿,豆子大的小眼睛紧紧盯着小屋二楼窗口。良久,它转身朝着更远处的水面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