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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矜刚洗完香菇,听到洗手间开门声回头看了眼,向溱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一秒,然后悄悄别开视线。

叶矜难得有些愧疚,怎么能这么逗小向先生呢?

太坏了,好不地道。

人家还是你的资助者。

于是他好心揭过刚才的话题:“香菇要怎么切?”

向溱连忙摆手:“我来切,别伤到手。”

叶矜也没争,只是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哪里会随便碰个刀都能受伤。

向溱低声说:“冬天冷,手僵容易磕碰。”

叶矜的愧疚心瞬间消散,笑说:“我手可不僵,还能画个你。”

向溱一愣。

叶矜将娃娃菜一片片掰开:“给你画了一张肖像,想看吗?”

向溱闻言一怔。

他本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还是没忍住遵从本心:“想看的。”

“没给你画衣服,也想看吗?”叶矜打开水龙头,将菜叶浸泡起来,然后侧眸冲着向溱笑。

向溱浑身血液瞬间倒流,从头麻到脚。

……没画衣服是什么意思?

是画了他的裸、裸ti?可叶矜又没看过他……这要怎么画,凭空想象吗?

是全身……还是半身,还是别的姿势……

向溱睁大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叶矜心满意足地解释:“因为只画了脖子以上,所以没画衣服。”

“……”

向溱在心里默默哦了声。

叶矜忍笑:“不过没带来,下次给你看。”

“你能不能……”向溱忍不住了,某人再待在他身边,晚上这顿饭没法吃了,“能不能去客厅休息一下?”

叶矜明知故问:“嫌我碍事?”

向溱:“不是……”

“叫声我的名字。”叶矜洗干净手,“叫一声,我就听你的。”

“……”向溱酝酿了两秒,轻声说:“叶矜。”

“……”

不可否认,这一瞬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向溱唤他的名字时,总是沉缓且郑重的,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礼物。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只能在客厅?”

向溱反应过来:“都可以去,卧室书房都可以……书房有电脑和书,可以看。”

叶矜不再使坏,说好。

他第一次正式参观这栋小公寓,说是公寓,其实面积和寻常房屋一样,也并非压抑的Loft房型。

客厅的占比是最大的,因为包揽一个超大圆弧的落地窗阳台,从南面一直延伸到西面,整个视野非常开阔,没有任何遮挡。

一眼望去,首先是波澜壮阔的长江,如果视力好一点,还能看见对岸高楼大厦的商标。

卧室叶矜没进去,他到书房转了转。

书房面积跟卧室差不多大,唯一一面窗户也是落地窗,书桌摆在一侧,对面是一整排靠墙的书架,上面摆得满满当当,什么类型的书都有。

叶矜甚至看见了几本美术相关的册子。

他略有些意外,向溱也对画画感兴趣?

也是,不感兴趣怎么会去他们美院参观,又怎么会偶然遇见他。

不过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叶矜倚在门口时才发现——这间书房的中间很空旷,没摆任何家具,空出了十余平米的面积。

向溱已经切完菜,见他在看书房便自然地说:“以后你可以把这里当画室。”

“……”

这个以后,自然是指半年以后。

合约上说的是,半年后这栋公寓将无理由转赠给叶矜。

所以才特意空出书房中间部分,不作任何摆饰吗……

*

整间公寓最小的地方就是餐厅,只有六平米左右,骨头汤炖好后,他们一起把备好的菜端上餐桌,准备开饭。

这期间无论向溱怎么小心,都免不了和叶矜出现肢体接触,每次离得近都不由一僵。

这倒不是叶矜故意为之,毕竟厨房和餐厅就这么大。

向溱给他盛了碗骨头汤:“小心烫。”

“谢谢。”

冬天吃锅子的好处就是暖和,原本冰凉的手脚边吃边发热,身上也都冒了点汗。

因为开着空调,叶矜就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毛衣和休闲裤。

他们这顿饭吃得非常融洽,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共同话题虽然不多,但即使都不作声,气氛也不显尴尬,反而有几分说不清的温馨。

这让叶矜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已经半年没这么跟人在屋子里吃过饭了。

父母去世后,原本住的房子包括其它空置房产都被强制拍卖用来抵债,只剩下最小的一套作为生活必需品留给他居住。

叶矜虽然从小生活优渥,但并不算娇惯,对于一下子落至泥底的环境适应很快。

他适应不了的是,那套房子里没有一点属于父母的痕迹,陌生得像个出租屋,连家都称不上。

每每回去,不仅听不到爸妈说‘回来了’的声音,吃饭的时候也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不带一点烟火气。

后来九月开学,他就没再回去睡过,一直住寝室,周末节假日也是。

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那栋房子里空荡荡、没有一点人气的事实。

刚开始那段时间,他经常做梦自己还睡在家里,睁开眼,客厅是父母笑闹的声音……

打开房门后,却发现外面灯都没开,是一片死寂。

然后他就会惊醒,就会看着狭小的宿舍,听着室友的呼噜声,在梦境与现实边缘徘徊,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向溱能感受到叶矜的心不在焉。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把叶矜从思绪中拉出来,只好试图延展话题:“下个周末你还来吗?”

“好啊……”叶矜一笑,“如果你想的话。”

向溱难得诚实,只是声音很低:“想的。”

叶矜:“刚好,我周末也没有去处。”

向溱在合约上制定一周来公寓吃两次饭就是这个原因。

他不想叶矜到了周末,同学室友各回各家,或者各自出去约会时,叶矜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去食堂,一个人在寝室睡觉。

这样长久下去,心理会出问题的吧。

何况叶矜还是那种不会轻易把心思袒露出来的人,即便此刻面对面,向溱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是轻松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

他悄悄给叶矜夹了半只小墨鱼仔。

叶矜看见了,干脆拿漏勺把锅里煮熟但还没吃完的食物捞出来,一半一半分到两人碗里。

“再煮就不好吃了。”

向溱迟疑地夹起叶矜递来的那只虾,放入口中。

味道是好的,只是……

还好,今□□/服穿得多。

吃完饭,向溱看了眼摆钟:“我送你回去吧?是不是要到宿舍门禁时间了?”

叶矜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九点,学校节假日门禁比平时晚半个小时。

……倒不是他不想走,而是向溱有些奇怪。

他呼吸要比平时重一些,嘴唇也异常红润,还有一点点肿,他们刚刚吃的蘸料并不算辣。

“手给我。”

向溱啊了声,偷偷把手往身后背了背。

叶矜失笑:“……你是小学生吗向先生?怎么跟被查玩手机的小孩一样?”

向溱窘了下:“手怎么了?”

叶矜:“让我看看。”

向溱呼吸一窒:“我……”

叶矜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再请求,而是直接走到向溱身边握住他手腕。

手背倒挺正常,就是皮肤红了点。

向溱试图挣开,却被叶矜凶了下:“不许动。”

他瞬间老实,一动不动,任由叶矜捋起袖子。

果不其然,向溱的手臂上通红一片,起了一些细密的小疙瘩,远看没什么,但近看多少有些渗人。

叶矜想起向溱吃虾时的犹豫,那会儿他还以为是向溱不爱吃。

他叹了口气:“海鲜过敏怎么不说?”

向溱听叶矜的语气,知道他有点生气了,大脑开始急速运转:“没事的,我过敏不严重,吃点药就好……”

“去医院看看。”叶矜还握着他手腕,眉头紧蹙,“这种事也能乱来?严重是会死人的!”

“我……”向溱觉得手腕都快被叶矜的掌温烫伤了,他想说没那么严重,但——

叶矜:“去医院。”

向溱秒怂:“好。”

“家里还有药吗?先吃点。”

“在……在公司里。”

“……”还敢说不用去医院。

这次是叶矜开的车,他驾照高中毕业那年就拿到手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开到医院,挂急诊。

医生检查了下说问题不大,算是轻症,吃点口服药就好了,但以后还是尽量别碰海鲜类产品。

向溱说好。

叶矜呼吸平复了些,他走出医生办公室,坐在走廊的公共座椅上出神。

医院的消毒水味真的很重。

……父母车祸那一天,他被医院通知时,已经是抢救失败,只见到一面遗体。

那以后他格外不喜欢进医院,前两个月咳嗽高烧到四十度,都是自己硬熬过来的。

见向溱放轻脚步朝他走来,叶矜突兀地问:“上次我给你的饭团里有海苔,是不是也过敏了?”

向溱:“……”

送命题。

“我没吃它……”

“真的?”

向溱犹犹豫豫:“吃了,但是也吃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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