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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要过的海路凶险,老人这趟祷告词也不是期待亡灵能保护船只。

而是为了告诉葬身在海下,尸体也收不回来也没有得到葬礼的死人们,不要嫉妒活人的航船而骚扰船只。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名字,送给那个没有阳光没有欢乐的世界。

所以负责祭祀之旅的老祭祀,洒了奠酒后的祷词特别小心,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跟所在神庙,生怕引来幽魂同行。杯底也不会留最后一口酒给自己喝,与死人共饮是污秽无比的事情。

这一趟前往特里纳克里亚土地的旅程,是少见的要供奉冥府之主的祭祀。

其余神都是供奉牛羊内脏,或者不用生烟的果品蜂蜜。唯独那位让人说起都要避开名字的冥府之王,让人忌惮又恐惧,不接受任何活人祭祀。

这次是得到神谕的特例,他才带领着尖头战船,从佛律癸亚的奴隶市场换到了合适的祭品。

一位纯洁的少女新娘。

她父兄死在阿尔戈斯士兵的尖矛下,而惊人的美貌让她受到了伊利翁城内居民的怨恨。

自从普里阿摩斯之子带来的爱神的礼物,导致了伊利翁的战乱后。无数失去丈夫的而悲痛发疯的妇女,对于过分美貌的少女都起了仇恨心理,觉得她们会引起更多的争端混乱。就像是那拉刻代蒙王后带来了数年的战乱,看不到结束的日子。

美貌成为了最恶毒的诅咒,导致少女失去家人后,无人真心救助而被敌人俘虏,送到奴隶市场上被人品头论足。

地下冥主是一位睡床孤独,没有妻子的神祇。人祭一位贵族新娘,应该是这位神最需要的供奉。

希望这位让人畏惧的强大神明,得到自己想要的贡品后,能停止持续的火山喷发,别再伸出贪婪的手,夺走岛屿上的人的生命。

想到特利纳克里亚遭受的火山大灾,实在是死太多人了。老祭祀忧愁地夹起眼角的皱纹,眼里露出悲切的情感。

泊瑟芬听到这位老伯对着大海一通咆哮,各种xxx的生词很多。她只听懂高贵的xxx看顾这艘船,船上载着伊利翁贵族女儿xxx,请xx这香甜的酒,恳求祭祀没有灾难xxx什么的。

伊利翁贵族,女儿,祭祀。

身为船上唯一年纪比较小的女性,“女儿”大概是指她。

泊瑟芬发挥半吊子的课后阅读总结:

——这位老伯大概是个神庙祭祀,而她魂穿的对象是一个叫做伊利翁的贵族的女儿,他们要一起去祭祀某位地下神。

在她的理解里,祭祀就跟逢年过节拜祭祖宗之类差不多,地下神听着也很像对过世的人的美称。

而且需要出行拜祭,那应该就是清明节了。

这是一趟类似清明节扫墓的活动,而她跟老伯是在一块的,难道那位拜祭的对象……也是亲戚?

说起清明节,就想到雨纷纷……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船外面的海水,过度饱和的深蓝色拢着熟蜜一样的日光,刺激得她眼皮跳,还是右眼跳。

别说下雨,就这酷热的日头,让她刚从海里出来没多久,衣服就干得剩下盐味了。

她默不作声地伸手将外披布扯到头上一些,遮住大半的头发抵御炎热,手指用力的时候依旧会产生细微的颤抖。等到她差不多听懂他们的话,身体恢复正常,脚也有力了,才会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试着跟周围的人沟通。

鬼上身这事,听着就渗人,一个沟通不良,明年的今日可能就是她的清明节。她得确保自己沟通失蹄被人发现不对的时候,有飞奔就跑的劲。

她边思考,边揉着手腕恢复皮下的血液循环。后知后觉发现那位老伯祭祀将视线转过来,她慢一拍抬头,再次跟他目光撞上。

然后她扯了扯脸皮,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在自己什么都不懂,而且环境异常陌生的时候,笑容是最好的缓冲剂。就是牙被面包沙咯得发麻,导致脸部神经不好控制,笑容上扬弧度扯得有点大。

她笑的时候,海风夹着烈阳的光亮扑面而来。松垮半遮着头发的布沿下,一双棕软的眼眸被黑色的阴影掩盖,强烈突出下半张脸那种丰沛到惨烈的冷白,还有那个让人心里发怵的微笑。

笑痕在烈焚般红的唇瓣上,仿佛抹出了一种浓艳恶毒的怨怼感。

就像是传说中那位杀子的科尔喀斯公主重回,下一刻就要使用巫术将他们所有人的血肉都削下来,飞洒到大海里的恐怖。

老祭祀大热天的被她看出一身冷汗。

一个被俘虏的贵族女儿,就像是关在楼上房里的花朵,被敌人随意折断根茎抢走也不懂怎么反抗。羸弱到只知道哭泣,连反抗自己奴隶身份都不会。

所以这艘船的战斗力宁可防备随时出现的强盗,也很少有人去注意她。哪怕有桡手注意,也是被库普里斯女神不怀好意怂恿起来的爱欲之火。

这导致他得多花功夫,束缚这群比强盗好不到哪里去的家伙,拿起权杖抽打敢碰触少女纯洁腰带的恶棍。

这可是献给冥界“赐福者”的新娘,必须保有贞洁。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刚才船在行驶的时候,趁着看守她的老仆人去甲板船舱下取酒,她竟然就爬到了船舷横梁上。

用凄厉的伊利翁语大喊:“我宁可葬身大洋,被鱼群啃食躯体而没有泥衣裹尸,死后变成永远徘徊在没有阳光之地的孤影,也不会让自己的婚姻被地下冥神的污秽恶臭所玷污。光明之神阿波罗啊,请让我摆脱这可憎黑暗的命运。”

然后少女就一头栽入海里,恨不得用盐水洗干净自己身上冥王新娘的印记,痛痛快快去死。

老祭祀以为将她救起来后,她会继续哭天喊地的,结果却阴沉沉不说话,现在竟然还对他露出无比恨意的笑容。

虽然被人祭的对象怨恨咒骂是正常的,但是老祭祀还是颤栗了一下。然后他立刻转身去找那两个老女仆,想吩咐她们要更加谨慎看守她。

他忍不住想,也许在献祭的时候,要用布条勒住她的嘴。就像是用马轭抓住马颈,驯服烈性的马匹让它温顺。

免得她死前还要对他吐出恶毒的诅咒。

泊瑟芬觉得自己维持友好善意的微笑足够久了,刚伸手揉腮帮子,就看到那位老伯害怕得转身就跑。

她揉脸的动作一顿,手指忍不住搓一搓嘴角的皮,竟然撮出盐花。

看到她对他笑竟然这么怕,难道她现在……长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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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