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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瑟芬看到一点黑雾凝结成一颗爱心的模样,飘到了过来。

她眨了下眼,黑雾会画图?黑雾心落到头上,几朵小花抬起脸盘子,也顿时让她神清气爽起来。

哈迪斯已经走到门口,眼看就要迈出去,却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

习惯了沉默往前走,从不回头的神,忍了忍,又再次坚强迈出半步,依旧……没有听到她的动弹。

耳边响起的,只有宫殿外鬼哭狼嚎的亡灵之音,宫殿旁深渊下传来的弃神咆哮,宫殿上头来自大地各种人类捶地的咒骂,那条被他关在迷宫深处不断发情的金蛇的翻滚。

唯独没有她跟随而来的衣袍摇曳声。

终于,他在脚落地,半个身体出了门的时刻,急切的命令已经不受控制地发布下去。

“跟上来。”

竟然是神语,他脸色微变,想收回却来不及了。

身后果然传来她迟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后的时候又停下。

哈迪斯没有回头,身形依旧冷硬得像是一扇关着的青铜门,他继续往前走,她也跟着走。

门外本来黑暗的走廊,都点燃了巨大的篝火灯,松油暂且不够,就用上了大陶罐里的橄榄油。明亮的灯火来自四面八方,一大一小的影子也交叉在一起。

哈迪斯往另一条走廊走去,步伐太大,她跟随的脚步声有些踉跄。他轻侧过脸,却因为她走太近,又太矮了藏在他后背,一时竟然看不到她的模样。

犹豫了一下,哈迪斯分出一点黑雾出去,给她补充体力。

细腻柔软的雾气缠绕上她光着的脚趾,又消失在她雪般的皮肤里。

没有穿鞋……

黑雾的触感让哈迪斯的手指轻颤了下。

因为身体永生的缘故,她沉睡的时候扎烂的心脏新生出来,爱她的力量又增强了。

甚至都受不了,她光着脚踩在坚硬冰冷的地上。

哈迪斯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下,她现在是他谕令下的傀儡。

终于无法抵御爱情的冥王转过身来,他没有去看她空洞无神的眼眸,而是默不作声弯下身,将她抱到宽阔的怀里。

柔软的芬芳,让他有一刻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生怕力气太大,将她掐死在自己怀里。

她现在的灵魂束缚在人的身体里,如果身体死了,那么灵魂就会回归原来的地方。神的灵魂,如果无罪会回到宙斯统治的大地上。

哈迪斯小心抱着一个藏在人类身体里的女神,忍耐着焚身的痛苦,终于走到了浴池屋里。

她需要沐浴,需要饭食,还需要更多的衣物跟侍女。

宫殿沉寂太久了,压根没有准备好奢侈的女性用品,赫尔墨斯的脚程再快也无法一瞬间就准备好交易单子上那么多东西。

哈迪斯将她放到浴池边的弯腿靠背椅上,浴室用大理石砌成,巨大的圆形蓄水池下,是地底的火焰热量在维持温度。

氤氲的热气弥漫在四周,被神语束缚着少女安静低着头,长发垂落在脸颊两侧。

哈迪斯松开她身体的手指,无法控制地落到她的脸上,略微毛躁的长发挨蹭过他的手背,沾惹上黑色的雾气,顿时柔顺有光泽起来。

她低垂着眼,无动于衷任由他轻颤的手指,摩挲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随时在失控边缘徘徊的男人,并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欲。指腹蹭了下她唇瓣,像是大地产出的最甜美的果实,诱人采撷。

泊瑟芬突然眨了下眼,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清醒前的预兆。她唇瓣上的手指轻顿了下,才离开。

然后危险的神明化为一团黑雾,如同风暴般快卷地消失在原地。

泊瑟芬坐在椅子上,终于抬起头,然后大口喘息起来,她刚才差点憋不住一心窝脚就要踹过去。

在他将她放到椅子上时,神语的力量就已经消失了。

毕竟只是让她跟上来,一旦路程走完,坐下了神语就算完成任务。她一路挣扎着跟随他的脚步的时候,根本没法复制扎他心的奇迹摆脱束缚。

泊瑟芬伸手懊恼地抓着头发,头疼地嘀咕几句国骂。

不管那个猥琐神是不是因为箭的缘故,她每时每刻处于被骚扰的状态根本没改变,而且她真是厌恶被某种力量催眠的感觉。

泊瑟芬脸色糟糕地起身来回走,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抓头发努力思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那破箭到底怎么弄掉,憎恨她才能拔掉。她给他一击掏心窝,他都不恨她,还有比这更坚强的爱吗?

不过他看起来是不死的,估计烂颗心只是小事。

泊瑟芬抓狂地思考由爱生恨的各种案例,突然听到浴室门口传来声音,她立刻警惕转头。

巨大的油灯放置那里,照亮了单扇开着的雪松木门,几个穿着简单亚麻布袍的短发女人走进来。

她们手里端着衣物,橄榄油香膏,各种手镯箍条金银首饰。还有,那双她不敢穿的金鞋。

她们看起来体态健壮,动作利落,如果不是个纸片人就完美了。

泊瑟芬看着这几个飘飘荡荡,如鬼魂的女人凑过来,其中一个用没有重量的的脸去碰她的右手,恭敬地请她沐浴穿衣。

泊瑟芬:“……”

这比鬼片还吓人。

而浴室门外转角的凉廊里,一身黑雾的冥王正在用芦苇笔,沾了雾气的颜料,在石墙上绘制出女奴隶。

先凑合着用。

一脸严肃的哈迪斯画出一个负责给女主人梳发,打理发饰的女奴隶后,又伸手触碰了一下墙壁,从地底拉来金矿,金沙化为黄金出现在他手里。

转眼,形状粗旷的金子在他手里又化为精巧的别针、耳环、戒指……

只是黄金会不会太单调了。

对黄金饰物情有独钟的财富之神,又在金发夹上点缀上美丽的红玉髓等宝石。

然后画好的女奴隶端着新出炉的首饰,飘飞进入大浴池室里。

而为了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冲入浴室的哈迪斯,继续一脸严肃地画画。

画完了女奴,他又忍不住画了负责打水的奴隶,她需要干净的饮用水。

工匠房需要工匠,美丽的罐子能放置她的物品,更多的铜灯能照亮黑暗的屋宇。

织机房里的巨大织机,也需要十几个女奴去编织美丽的衣料,色雷斯的羊毛与埃及的亚麻可以跟赫尔墨斯交换。

渐渐的,无数的奴隶诞生在死亡的笔尖下。

如坟墓般寂静的华丽宫殿,绽放出喜悦的喧闹。

单薄身躯的奴隶们,快速穿梭在黄金黑铁建造的各个房间里,积满灰暗气息的炉子重新点起火焰,陶轮被清理干净。

除了一架负责给冥神编织衣料的织机还在动外,另外几架破败的织机也纷纷被重新修理,组装起来。

宫殿早已经不开酒宴,每个居住在黑暗悲惨的冥土上的冥神都异常麻木,想不起来当神的快乐。

几位正在研究怎么让亡灵安静下来的审判官,看到一大堆壁画上的侍者鸡飞狗跳地跑来跑去,其中还有很多是新绘制出来的。

宫殿的壁画,都是出自哈迪斯之手。

来自奥林波斯山的神明,宙斯的兄弟也是喜爱热闹的,一开始统治冥土还有耐心自娱自乐在墙上绘制酒宴。

与地上的神明共饮图,还有舞蹈、歌剧、音乐。

也绘制奴隶来制造华美的物品欣赏,后来所有的一切虚假的繁华都落了尘埃,欢乐从不属于地下之神的。

“爱情的火焰捕获了悲惨的死亡,多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米诺斯摊开卷着的羊皮纸,叹息一声。

其余两位判官也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处理手里的工作。

冥土统治者的爱情带来了一堆麻烦,不止热闹,也更忙碌。

泊瑟芬腿脚虚软扶着门走出浴池,又被看光了,一群可怕的纸片人。

水池的水温度太高,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猪脚,洗澡跟焯水一样。不过竟然还有各种清洁工具,从头到脚,从牙到指甲,一应俱全。

就是在自己家浴室里捣鼓几个钟头,都没法比现在的她干净。

还有那一大堆黄金首饰,幸好那些纸片人还听人话,她拒绝了那堆玩意挂到身上。

她刚刚踏出浴池门,金鞋落地的声响,让在转角画奴隶的哈迪斯立刻扔开笔,然后一脸冷肃地转身。

泊瑟芬有些别扭提着白色的长裙,布料特别软跟皱,一大块布料下弄起来的裙子,就依靠金色的长腰带在捆绑。

还有到手肘处的两肩半短袖,都是用别针扣着的。

这种衣服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泊瑟芬一脚踩住过长的裙摆,连忙伸手撑着旁边的圆柱子,站稳了身体才松一口气抬头。然后她看到柱廊那头,一脸黑雾的哈迪斯站在那里。

灯火过旺,反而看不清楚他站立在柱子阴影下的脸孔。

泊瑟芬不确定对方处于什么状态,犹豫了一下,才试着叫了声。

“哈迪斯?”

这试探的呼唤,像是刺激到什么,黑色的雾气沸腾了一下四处散开,转眼来到她脚下。

狂暴的雾气缠住她的脚踝,手腕,又碰触到她外露的细嫩脖颈,微热的温度带来一种怪异的麻痒。

接着丰盛的死亡力量在她浓密的发上编织出美丽的繁花,花过多而落,变成满地华美的装饰。

泊瑟芬顿时浑身僵硬,虽然雾气立刻治疗好她的疲惫感,也让她精神抖索。但是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对方好心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