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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安转身进了船舱,留给岸边人一个窈窕背影。

贺长淮静静看着他消失,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唇色发青,是失血过多的特征。但贺长淮还是从医院爬起来来到了这里,亲眼看着苏安逃离晋城。

手下递来一封信,“二爷,这是老爷寄来的家书。”

贺长淮冷漠道:“说。”

手下拆开信读给他听,“家中催您回去,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相亲的小姐。”

“不用了,”贺长淮扯出笑,阴鸷,“告诉他们,媳妇我已经找好了,没准都怀上我的种了。”

手下:“……是。”爷真是被气得不轻。

“跑吧,”贺长淮喃喃,看着水面,“成年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起责任。”

*

船航行了半天,下午临近黄昏时,有一只小船从下个港口靠近,玉琼披着披风从小船上悄然无声登上了大船。

苏安问:“被人发现了么?”

玉琼摇摇头,“爷,您放心,没人看到我。”

苏安吩咐人半途带玉琼拐回来,一同南下去找玉琼的老家亲戚。北上的船只是个幌子,是拿来专门蒙骗楚鹤的。

接下来就看谁急不可耐地往北方去了。

“爷,我们接下来去哪?”玉琼不知道苏安的计划,略带雀跃地问。

苏安抿嘴笑了笑,“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不怕,”玉琼乖乖摇着头,“我知晓您带我走是为救我一命。这次同上次加起来,您已经救过我两次了。救命之恩尚且无以回报,即便您把我当做牛羊马卖了,我也感激爷。”

“你这……”叶老板无言以对,笑了,“好好跟着我吧,我带你去找你南方的老家。”

他不知道玉琼是谁,要到北方哪里认祖归宗。但他老家的人还不知道么?

*

在江水上飘了七八天,苏安又带着玉琼走了陆路。时走时休,半个月后,苏安得到了晋城的消息。

江正荣在他走后的第三天,就带着大批货物一路往北而去。

这条消息让苏安确定了两件事。一是江正荣的确就是楚鹤,二是楚鹤的目标确实是玉琼。

在他们走后第三天就急匆匆出发,江正荣真的是按捺不住了。

苏安冷静地拿定主意,“玉琼,这处离你老家还有多远?”

玉琼被带走的时候已有十四五岁,他心细谨慎,一路跟着族叔的时候记牢了路线。他瞧瞧周围景色,“爷,快了,这里离我家也不过百里距离了。”

南方已经入春,比北方要暖和许多。又走了两日,快要到玉琼老家的时候,苏安带着他找了处旅馆休息。好好洗去一路的风尘仆仆,换上一身青衫,苏安笑眯眯地带着玉琼去找他的老家人。

他凤眸一转,瞧着就是个好人模样。青瓦白砖和他一块,把他衬得像个南方水土养出来的人。

离老家越近,玉琼也激动起来,他小跑上前敲了敲木门,小脸已经憋红一片。

“来了,”开门的中年女子往外一瞅,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岚儿?”

玉琼瞬间红了眼睛,往前一扑,依偎着女人哭了起来。

中年女人也红了眼睛,她嘴唇发抖地搂住了玉琼,一遍遍地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一路累不累?老爷夫人疼不疼你?快让我瞧瞧,瘦了,真的瘦了……”

叶苏安站在后面温柔笑着,不着痕迹地收起了袖中手枪。

*

苏安得到了一家人的热情招待。

当天晚上这户人家杀鸡宰猪,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苏安没问几句,当家的男人已经倒豆子一样把玉琼的来历给说得干干净净。

玉琼的父亲是北方季家的当家人,母亲当年怀着玉琼的时候南下,难产生了他后便去世了。当时季家太过混乱,季父不敢带着玉琼归家,便拜托这户远方亲戚代为照顾玉琼。去年季父终于坐稳了位置,这才派人去接回自己的宝贝儿子。

玉琼和贺长淮也有些关系。季家和贺家有姻亲关系,如今贺家的奶奶贺老夫人,她老人家的女儿正是玉琼难产去世的母亲。玉琼得唤贺老夫人一声祖母,唤贺长淮一声二哥。

玉琼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大,本名季风岚。

养大玉琼的婶儿哭得抽泣不止,“岚儿竟然遇到了这么可怕的事,真是可恶至极!那些天杀的败类,怎么能做这些缺德事。我得多多谢谢叶老板,要是没了您,我们真是再也见不到岚儿了。”

苏安听了一晚上的道谢,脸已经僵了。他维持着风度,轻声细语劝道:“您就别难过了。玉琼如今无事就好。”

婶儿擦擦眼泪,“我这就写一封信寄去北方,让岚儿的爹也知道这件事。叶老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您放心,这大恩大德我们全家都记在心里,岚儿父亲也得对您感激不尽。”

叶苏安但笑不语。

他朝着玉琼招招手,玉琼乖乖地走到他的身边,依赖地被苏安摸了摸脑袋。

“这便是缘分。”

苏安轻声道:“玉琼以前和我说过,他是被他族叔给卖到晋城的,婶儿,玉琼还小,分不出好坏。你通信让玉琼父亲派人来接他,不如辛苦一趟亲自把玉琼送到北方去,这样也保险。”

当家男人连连点头,“叶老板说得对。”

婶儿神色一沉,点了点头,“再来人我也不敢让他们把玉琼领走了。叶老板说得是,我和我家那口子明儿个启程就送岚儿去北方。还望叶老板也能与咱们同行,您真的是玉琼的救命恩人,还请您别推拒,就跟着我们一块过去,也好让我们好好跟您道谢。”

叶苏安柳眉弯起,笑意盈盈。

“恭敬不如从命。”

这会,叶苏安不怕去北方见到贺长淮了。

他不信这种情况下,贺长淮还敢对他为所欲为。

*

两个月后,贺长淮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贺家老宅。

正厅聚集了很多人,贺长淮神情阴翳,他在去追叶苏安的路途中被强行叫回来,心情非一般的糟糕,已处在暴怒的边缘。贺家的人见他一个就躲起来一个,给他让出一条通畅路。

坐在正位的贺老夫人一身吉利的红色旗袍,正抱着一个少年人在痛哭,时不时呼喊着:“我的岚儿啊。”

堂中跪着一个穿着西装瑟瑟发抖的男人,贺长淮冷冷瞥过,好像是他父亲哪个姨太太的儿子。

“这是在干什么?”他冷笑嘲讽出声,“唱大戏么。”

贺老夫人不理他,仍然在哭,“我的好岚儿,你可吃够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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