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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谈的掌心骤然捏紧,那被绢帕包裹之下的右手手心,手掌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区区一个荆婉儿,做得到这个地步吗?

就在裴谈悚然震惊的时刻,马车外面,裴县的声音适时响起,拉回现实:“公子,我们到文昌门门口了。”

宫门守将要验看裴谈手里的令牌,片刻后,裴谈伸手将令牌从马车中递出。

守将一看见令牌,就立刻肃穆收起拦路的长矛:“寺卿大人请。”

裴县驾着马车,行进了宫门的宫道,听到裴谈片刻说道:“这次把马车停在玄武门外,你就走吧。”

进了文昌门,就算是到了宫中了,四处低着头行走的内侍来来往往的,即便是宫中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段来了这样一俩不合时宜的马车,也无人抬头看上一眼。

玄武门距离中宗的紫宸殿还有好一段的距离,裴县虽然诧异,还是应道:“好的公子。”

到了玄武门外,裴谈自行下马车行走。他有出行令牌,所过之处没有人敢阻拦。

裴谈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需要思考。

他独自走在安静如斯的宫道里,没有人来打扰他,他目光幽深,开始从头到尾,把从那块人皮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桩看似巧合的线索,都一一像是筛检茶中的污垢那样,精细细密地过滤了一次。

这样做之后,他发现壶底的残渣,有多少都是他之前没有注意过的。

——

中宗这段时间也忙的焦头烂额,对于他这样一个,前半生饱受监禁之苦的帝王而言,想要完全抹去前半生的黑暗,不管他有多么想,也始终还是自欺欺人。

所以中宗愤怒,他愤怒每一个与他的前半生息息交错的人,甚至那些……黑暗中扶持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那许多人。

裴谈是未时进宫的,他居然足足在宫中,独自走到了酉时,才放任自己走到了紫宸殿。

中宗今天的脸色不大好,所以他问:“裴卿,你今天有好消息带给朕吗?

裴谈和往常一样跪在地上:“好消息就是,臣已确切查明,宗霍的确未死。”

中宗脸色沉下来,这对中宗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好消息。知道尚书宗楚客的的确确抗命不遵,如同在打中宗的脸面。

“人现在何处?”

裴谈说道:“昨夜已经拿着奉车都尉的通关文书,从北城门一路逃到了百里外,臣派去的人一直紧跟着。”

中宗目色极冷:“这父子俩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裴谈跪在地上不言语,中宗在殿内来回走了几遍。

说道:“你方才说,谁给你们开的通关文书?”

裴谈目光沉敛抬起:“五品,奉车都尉。”

果然是一个小到,连中宗都得反应片刻,才能理解的官职。

中宗沉着脸说道:“一个奉车都尉,和宗家有什么牵扯?”

竟然帮助做这种欺君大罪,即便是五品官,也该死。

裴谈顿了顿,才幽幽说道:“臣以为,奉车都尉未必和宗尚书有关系,因为越是无关,这份通关文书才最安全。”

裴谈破案,不会牵连无辜,宗楚客之所以找一个五品都尉,也是不想让人发现和他有牵扯。

中宗沉吟了一会:“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都尉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裴谈道:“必然是。”

这名奉车都尉,一定连通关文书是用在谁身上,都不清楚。

这样,才不可能查到宗楚客身上。

因为中宗的重视,和裴谈的想法,君臣两人,竟然一夜谈到了子时。

“裴卿,你今晚便歇在宫里吧,朕让人为你打扫宫苑。”

如果再乘坐马车出宫,等回到大理寺,已然太阳高照了。

裴谈顿了良久才说道:“臣早听闻太液池的景致,趁今夜风朗月清……臣很想借机去夜游一番……”

太液池在大明宫中,有关太液池传说早就流传整个大唐。

中宗眸中深邃,望着裴谈道:“既然裴卿有意,这后半夜,你便随意在宫中游玩吧。”

通关令牌加上中宗这句话,从此时到天亮的五个时辰,裴谈都可以尽情在这宫中肆意作为了。

裴谈眼眸中含着此夜星光,“臣谢陛下赏。”

子夜,月空笼罩下的宫中静谧如太液池湖面,可如石子陡然落到湖心,底端幽黑凶险,如有千层浪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