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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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潇南手上的伤口并不深, 但血流得多,一摊开手掌全是血红的颜色。
温梨笙让下人送了水和药,打湿了锦布让他坐下来, 轻轻的擦拭着伤口,还要将卡在肉里的碎玉给挑出来,不管她力道轻还是力道中, 谢潇南的面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他那漂亮的眉眼仿佛写满消沉。
温梨笙从未想过有什么东西能把谢潇南打倒,但看见这样的谢潇南,她又有些害怕。
她将伤口细细清理干净,而后涂上药膏, 但她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 柔软的指腹划过泛着血的伤口,血和药膏混在一起, 不一会儿就将谢潇南的手掌弄得一团糟。
温梨笙抬眸,见他还是抿着唇, 双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世子。”温梨笙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沉重的宁静。
谢潇南起初没反应, 过了良久才像是听到声音一半, 眼眸缓缓回神, 移到温梨笙的脸上。
他的面容中有一种隐晦的悲伤, 垂下眼帘的模样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可怜, 就想迷失在雾霭森林里,无法寻找到回家之路的幼兽, 脆弱而无助。
单是从他那一双眼睛里, 都能看出他的迷茫和受伤。
这是温梨笙第二次从谢潇南的脸上看见这种神色, 第一次还是在梦境里。
温梨笙长长地叹一口气, 低声说:“我以为,谢家世代骁勇,守的是国门,护的是这泱泱百姓,并非那个坐在王座上的皇帝。”
谢潇南看着她,眼眸像蒙上一层水雾似的。
“既然如此,那这江山是谁来坐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是当今皇上并非明君,昏庸无能无法守大梁的昌平盛世,这天下多得是心怀大义之人,对吗?”
这话说得极其大逆不道,但凡泄露一点,则必是砍头诛九族的大罪。
若是寻常说给谢潇南听,指定只要被他管教的,但眼下这话说给他,他却半点反应没有。
温梨笙正想着想想别的话来宽慰他的时候,却听他慢慢开口了:“去年七月,洛云城传来密折,成当地出现活人埋棺,根据报上来的密折所言,棺材所埋之处皆画有阵法,他们怀疑这可能是某种邪术。”
“去年十月,我父亲被派去洛云城探查情况,却一无所获。十二月,陵城传来相同的密报,仍是我父亲前去探查,此后半年的时间里,一共有十数密报传来,”谢潇南嗓音有些沙哑阴沉:“皆查不出背后的势力。”
温梨笙这才明白,谢潇南为何如此难过了。
与诺楼国做交易,出卖大梁国土的是先帝,但先帝在位时并未传出活人棺事件,而今先帝已经驾崩,长生教大肆宣扬这阵法,害死成千上万的无辜之人本是几年后的事,现在没人知道皇帝将来会引起血色动乱。
谢潇南本不会这般失望,但已有频频密报在先,后有洛兰野拿出的证据在后,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些传来的密报为何多次前去探查都一无所获了。
因为始作俑者正是当今皇帝,所以不论派谁去,派多少人去查,活人棺背后的教派都不可能查得出来。
温梨笙原本以为长生教的事是从建宁八年才逐渐开始的,然而实际上在建宁六年就已经开始发生这种事了,只不过这时候的事在各地官员的可以压制和皇帝的暗中控制下,消息并没有传开,后来乱世横生,长生教扩大规模后,这种活人棺秘术才传遍了整个大梁。
温梨笙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中闷闷的难受,她细细地将谢潇南手上的伤口抱扎起来,打上结扣,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片刻后俯下头,在他的掌心落下虔诚一吻。
温梨笙想,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对谢潇南说什么安慰的话,内心无比强大的谢潇南,不会被任何东西击败。
“谢潇南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不可战胜。”温梨笙将她前世对温浦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看着谢潇南的眼睛,说:“你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将所有挡在你面前的障碍全部清扫干净,你会成为大梁的守护神。”
“谢潇南,你真的很了不起。”她发自内心的赞叹。
谢潇南听了这话,眸光终于出现了动容之色,他将手指缓缓蜷缩,把温梨笙抱扎的伤口握在掌中,他看着温梨笙,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安慰与同情。
他看到了崇拜与仰慕,真诚的夸赞和发自内心的拜服。
谢潇南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怀中抱住,耳朵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声道:“多谢。”
温梨笙哼声说:“要谢我,嘴上说说可是不够的。”
谢潇南反问:“你想如何?”
温梨笙从他怀中稍稍撤开些许,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这样的姿势她比谢潇南要高一点,低头吻住他的唇时,谢潇南只得微微仰起头。
这大概算是温梨笙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她的亲吻轻柔而无力,像一只小猫玩弄着毛球似的,一会儿挠一下,一会儿抓一下,笨拙而生疏的主动着,撩拨得谢潇南浑身都发热了。
温梨笙也是想着之前的几次去学,但她学得不得章法。
炽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慢慢粗重起来。
温梨笙也没坚持多久,松开他的唇红着脸,舔了舔有些湿润的唇瓣。
谢潇南垂眼看着她的唇,将手按在她的后背上,稍一用力就想低头再吻上去。
温梨笙却用手挡了一下:“够了够了,我要这些谢酬就足够了。”
他呼吸有一瞬的重了,低声说:“还不够。”
“等下,先让我休息唔——”温梨笙剩下的话,都被谢潇南咬着唇吃进了嘴里。
等她浑身无力的靠在谢潇南的肩膀上时,心想着至少缓解了一些谢潇南心中的消沉,不算吃亏。
温梨笙与谢潇南告别的时候,用指头勾了一下他受伤的那只小拇指:“我包扎得不好,可能有些地方没有处理干净,等会儿让医师来给你看看,一定要勤换药,冬天伤好得慢,千万要注意别碰水。”
谢潇南轻轻捏了下她的耳朵尖,低声应道:“嗯。”
“那我走了。”温梨笙巴巴的看着他。
她眼神里尽是黏黏糊糊的不舍,这种眸光让谢潇南也颇为动摇,却还是说道:“回去吧。”
最后温梨笙上了马车,头从窗子探出来,看着他直到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完全瞧不见了,才重回车厢中,她将头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片刻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谢潇南的前世真的背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重任,他每往前走的一个脚印都踩在荆棘之上,哪怕鲜血淋漓,脚印颇深,也没有退缩。
想起梦境中她大声责骂谢潇南的话,背负了这么多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那些话定然如刀子一般往心里戳吧。
再强大的内心也会变得千疮百孔,幸运的是他从一个少年很好的成长为男人,并不为这些艰难险阻所打败。
只是温梨笙到底是个姑娘,心十分柔软的,被轻轻戳一下就会感觉生生的疼,然而一想到谢潇南前世的经历,就好像锋利无比的刀刃往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扎一样,心疼得厉害。
她抬手擦了一下滑落的泪珠,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也落了下来,成串似的完全止不住。
马蹄踏过闹市,又行过安静的街巷,将温梨笙送回温府。
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回府,因着心情低落没什么胃口,她匆匆洗漱上床,又因没什么睡意辗转反侧了到深夜,才慢慢睡去。
温梨笙不止一次的梦到站在萨溪草原喧嚣的风中,衣摆飘摇的谢潇南,他的脚下是一层层随风翻滚的草浪,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天。
那是世间少有的绝色,是印在她脑中独一无二的风景。
谢潇南站在那片广阔的天地时,风传过他的指缝,长发,衣袍,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风是自由的。
温梨笙也想让他变得自由。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途中醒来好几次,早上又醒得很早,看见温浦长匆匆忙忙往外走。
温梨笙睡眼惺忪地与他打招呼:“爹,是要去官署吗?”
“嗯。”温浦长应了一声,突然站住,对她说道:“你这两日别往外跑了,好好在家中待着,知道吗?”
“怎么你这话能重复那么多次啊,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温梨笙小声嘀咕着。
温浦长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但凡你长点耳朵,我也不至于一句话反复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温梨笙应道。
她朝谢府方向的天际看了一眼。
建宁六年,腊月二十四,沂关郡迎来小年。
这日下雪了,大雪纷飞不停,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开始准备丰盛的菜肴,孩子们顶着大雪从街头跑到街尾,笑声传得老远。
温梨笙起了个大早,一醒就看见满天飞雪,地上也铺上一层白色,她连忙穿衣走出去,鞋子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一个完整的鞋印就印了上去。
她往前院跑,大声喊着:“爹——”
然而从后院跑到前院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温浦长的身影。
温浦长接近年关就会开始休假,不需要去官署,在家好好休息就行,怎么这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呢?
正疑惑的时候,沈嘉清就上门了,一跨进大门就开始嚷嚷:“梨子梨子,十七岁的老姑娘,人呢?”
温梨笙听了之后立即气得一蹦三尺高:“你说谁是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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