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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您瞧,这就是大禹治水玉雕。”

高约五尺,阔两尺,玉质坚硬,色泽青白,玉上雕着?崇山峻岭,飞流瀑布,古木苍松,在山崖峭壁上,大禹带着?许多手下在开山治水,动作栩栩如?生。

“不愧是至宝。”楚音低下头,又细致地看了一遍,连声惊叹。

此时连翘将?两个孩子接了来。

“珝儿,珍儿,快来,”楚音指着?为首带着?草帽的人道,“这就是大禹,凑近些看……啊,这儿还有只麋鹿,若水治不好,小鹿儿也?会丢了命的。”

两个孩子都贴过去瞧。

“这又是什么呀,娘?”

“这是雷公,天上的神仙,他在用雷火帮大禹开山呢。”

“哦,雷公是好人。”

楚音一边跟孩子解释,一边环顾四周,忽然?问陈庆升:“这么大的库房都是你一个人打扫整理?的吗?”

“回太子妃,这么多的事奴婢做不完,还有两名手下。”

想?来龚槐便是其?中之一。

楚音叫两个宫女看住孩子,别让他们?弄坏东西,她自己在库房内巡视起来。

龚槐能多次偷走宝物,一定?不会偷显眼的,比如?这座大禹治水玉雕,比如?这镶金嵌玉的香炉,还有这几只郎窑红釉直口花瓶。

他偷的东西一定?很小巧,便于藏在袖中。

楚音问陈庆升:“这间库房有多少件宝物?”

“七十三件。”

“你每日都察看吗?”

陈庆升一愣,没能马上回答。

果然?是因为偷懒才被钻了空子,楚音淡淡道:“该不会总让你的手下去做吧?”

陈庆升的心跳得好似擂鼓。

太子妃不是只来看看玉雕吗,怎么会问这些问题?他完全没个准备,后背立时渗出冷汗:“回太子妃,奴婢不敢,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

楚音没拆穿他,只是行到一方匣子前,打量片刻,说道:“开锁,我想?看看里面是何宝物。”龚槐是在这间库房点火的,说明此处宝物被偷走的最多,而匣子有掩饰的作用,故而最容易被盯上。

陈庆升不明所以,但拿起钥匙时,指尖忽然?有些颤抖。

匣子里装着?罕见的猫眼石,黄绿青紫,宝光灿灿,颗颗都叫人爱不释手。

楚音数了数,有十六颗。

“双数。”她看向陈庆升。

陈庆升的嘴巴大张,眼睛都快凸出来。

他没想?到居然?少了一颗!

怎么回事?

他记得上个月还察看过……

不对,他没开匣子。

四个库房的宝物太多了,他寻常都只看看大件,像这种匣子里的东西他很少会想?到去打开检查,毕竟钥匙只有他有,谁能拿走呢。

不对,他的钥匙是离过手的。

见他满脸汗水,楚音问:“怎么了,可是这猫眼石有何不对?”

宝石被盗,他作为管事,自然?也?会受到惩罚,陈庆升心里想?瞒过去,可对上太子妃那双如?明镜般的眼,却突然?感觉自己无所遁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妃,这猫眼石被偷了一颗,但不是奴婢偷的,太子妃您,您相信我,奴婢是被人利用……是龚槐,一定?是他,太子妃,您相信奴婢!”

她当然?相信了。

“你现在带禁军去抓他,并搜索他所住之处。”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陈庆升连滚带爬跑到了外面。

龚槐做贼心虚,正当探头探脑,想?看看太子妃来此作甚,谁料陈庆升忽然?领着?禁军冲过来,他下意?识便夺路狂奔,只他一个内侍哪里跑得过禁军,很快就被追上。

陈庆升一脚踢在他后背:“你竟然?利用我偷库里的宝物,死兔崽子,找死!”

龚槐被踢得吐血,叫道:“我没有,我哪儿敢,不是我……”

“去搜他的屋!”

龚槐顿时面如?土色。

禁军后来搜到一颗猫眼石,两只海棠玉杯,一串佛珠,一只浮雕玉鱼。

此事当然?很快传到建兴帝耳中。

建兴帝不敢相信自己宫内居然?有如?此胆大的内侍,立即派官员严审龚槐,龚槐交代?得一清二楚,最终被拉出去杖毙,看守库房的陈庆升,禁军与内侍都受到了相应的惩罚。

新上任的管事自然?以他们?为戒,提起十二分小心,看守宝物,不敢出丝毫差错。

长媳又立功了,建兴帝这回不知赏什么好,索性就请楚音来乾清宫。

“阿音,你真是有一双慧眼,”他笑眯眯看着?儿媳,“随便去了趟库房,居然?就给朕揪出个内鬼,了不得啊!”

“儿媳是运气好,再者,眼界小,没见过那么多宝物,被迷花了眼……”楚音垂下头道,“儿媳擅自让内侍开匣的事,还请父皇降罪。”

“不开匣怎么抓小贼呢?还降罪,朕请你来是要赏你。”建兴帝手指敲击了下桌案,“这样吧,既然?你喜欢库房里的宝物,自个儿去挑一件,随便哪件都行。”

说实话,那瞬间楚音真有些心动。

匣子里的猫眼石就好漂亮啊。

不过她有更想?要的。

“父皇,儿媳有个不情之请……儿媳想?求父皇换一个赏赐。”

“哦?你要何赏赐?”

“儿媳许久不见母亲与兄长,思?念不已,儿媳斗胆恳求父皇,让儿媳与他们?在宫中见一面。”宝物再价值连城也?比不上亲情的珍贵。

她死后,除了丈夫与孩子,唯有亲人才会长长久久地思?念她。

建兴帝倒不意?外。

长媳对孩子那么用心,可见她是个重感情的人。

“朕准了,你明日便请他们?进?宫吧,对了,让景灼也?不要听课了……好好招待下岳母。”

“……”

就陆景灼那性子,怎么好好招待啊?他不在,母亲跟兄长还能自在些,但公爹都下令了,她自然?不好不从的:“多谢父皇体恤。”

从坤宁宫回来时辰也?不早了,楚音趁着?天不黑,忙派个内侍去娘家传话。

这件事,当然?也?要提早跟陆景灼说。

作为太子,宫里发生那么大的事陆景灼当然?有所耳闻,他在春晖阁便惊讶过一回,此时在东宫当然?没什么波澜:“你何时请岳母,化瑾过来?”化瑾是楚格的字。

“上午吧,午时他们?可以在宫里吃顿饭。”

“好。”

见他只说一个字,楚音有点不满,忍不住道:“殿下不问妾身为何得了父皇赏赐?”

“我知道缘由。”陆景灼打量她一眼。

总之他这妻子很不简单。

不说性子总变来变去,上次易简的事就令他生疑,这次去一趟库房又能抓到贼,用“运气好”三个字来形容实在不太令人信服。

“你事先并不知库房有贼?”他盯着?她。

“……”

他为什么会猜到?

楚音有点慌,但面上十分冷静:“妾身是第一次去库房,怎么可能知道,殿下你想?多了。”

他想?多了?

就她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他不想?多才怪!

比如?上回莫名其?妙要他吃不熟的石榴,这不像是个端庄的太子妃会做的事。

她现在像个谜。

不过或许他不该去揣测,像最初那样平平淡淡没什么不好。

陆景灼走向八仙桌:“摆饭吧。”

收到消息,楚夫人喜笑颜开。

他们?搬来京城后还未见过女儿,也?不知女儿身子如?何,跟太子关?系如?何,她着?实有些担心,故而次日早早就起来,拉着?儿子坐车去皇宫。

楚音派连翘跟忍冬去接他们?。

“等会见到外祖母与舅父,一定?要行礼叫人。”她叮嘱两个孩子。

陆珍摇头道:“都不记得了。”

“无事,长大后再见就会记得的。”

他们?年纪小,记忆力远不如?大人,往后就算每年只见一次都不会忘记。

说话间,陆景灼从书房走了出来。

行到屋檐下,他站她身侧问:“岳母是快到了吧?”

“是,劳烦殿下亲自来迎接。”楚音面上客气,心头高兴,陆景灼的态度还算不错。

两人并肩站在门?口。

楚夫人与楚格很快出现在了视线里。

对楚家人来说,他们?其?实跟楚音分别的不是太久,但于楚音来说却是隔了一世。

看着?两道熟悉的身影,她鼻尖一酸,快步走了过去,叫道:“娘,哥哥!”

那声音极其?的甜,娇,充满感情。

陆景灼目光闪了闪。

原来她还是会撒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