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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铃说着,转身就要走。

白棋和白书抬头一看,果然看到本来早就该离开的向局长,还在外头等着姚铃。

他们哪里想到,向局长居然和姚铃还认识,吓得连忙开口挽留。

然而姚铃根本懒得搭理他们,只当做没听到,拿着锦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最终还是白启智往前追了几步,亲自开口道:“姚铃,姚小姐,请留步。”

七十岁的老人拄着拐杖追上来,哪怕出于礼貌,姚铃也不好置之不理,只好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白老先生。”

“姚家愿意将织星园借给我办寿宴,是我的荣幸,今天闹成这个样子,实在没有颜面见姚家人,让姚小姐看笑话了,真的很抱歉。其间各种内情,想必也瞒不过姚小姐,这寿宴名单,不是我们不给,而是给不出来。”白启智道,“这幅刺绣的主人,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不知它有哪处精妙,让姚小姐必须要找到它的主人,也许我们能根据线索反推查找也不定。”

对比阴阳怪气的白棋和白书,白启智说话显然中听多了。

姚铃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毕竟她特意过来一趟,是想找到刺绣的主人,不是来和白家吵架的。

“姚家钻研刺绣百年,掌握无数种刺绣技法,其中有一种针法,是三十年代时,姚家先辈所创的独门针法。”

“是乱针绣?”白启智猜道。

“白先生知道乱针绣?”

“姚家独门技艺,被誉为华国当代第五大名绣,老头子自然有所耳闻。”白启智道。

姚铃缓缓点了点头。

她还没说出绣法,白启智就能报出乱针绣,可见对姚家的刺绣有一定的了解。

白家两个儿子讨嫌,白老先生倒是不错。

姚铃这样想着,道:“创造乱针绣的先辈不仅擅长传统刺绣,还擅长绘画,学习的还是西方绘画,她将西洋画与中式刺绣结合,摆脱了传统一股刺绣的操作法,采用长短交叉线条,分层加色的手法来表现画面,最终融合成了全新的针法,也就是乱针绣。(注①)。”

“乱针绣的优点是对针线没有太大的讲究,犹如绘画一样,以情刺绣,但相对应地,更加考验刺绣者的功底。想用乱针绣完成一幅作品,至少要刺三层才能完成,第一层铺色,第二层做细,第三层进行精细艺术加工。”

姚铃说着,摊开手中的观音贺寿图,对白启智道:“像这幅观音贺寿图,不论是绣布还是丝线,质感都非常一般,应该是在市场用十分低廉的价格随意购买的,虽然绣布丝线质量不好,但胜在刺绣者功力深厚,运用了丝线和纱线,以针代笔,以丝线为丹青,将绘画和刺绣融为一体,简直妙不可言……”

说着说着,姚铃看着观音贺寿图,又忍不住沉醉其中,连声赞叹起来。

见姚铃看得如痴如醉,白启智也忍不住低下头,仔细观察起来。

其实白棋和白书对刺绣的态度,可以反映出白启智在私底下对刺绣的态度。

和姚家人猜测的差不多,白家人之所以表达出对刺绣的喜好,完全是为了迎合姚家。

只不过白棋和白书在接连受打击的情况下,又小看了姚铃,暴露了本来面目。

而白启智作为商人,为人圆滑周全,既然说自己喜欢刺绣,就得做好表面功夫。

他曾踏踏实实地做过刺绣功课,到现在也还记得一二。

虽然不如姚铃那般看的仔细真切,不过多瞧上几眼,白启智也看出了里头的几分门道:“线条虽多,却杂而不乱,远看更是栩栩如生,确实不像是普通人的作品。”

“何止不是普通人。”姚铃道,“多种刺绣针法里头,乱针绣是最难的,只有像先辈那样,同时擅长刺绣和绘画的人,才可以绣出乱针绣。刺绣与绘画,钻研任意一种,都需要花费数年,更何况两项都擅长。”

姚铃感慨道:“姚家栽培绣工无数,有资格得到乱针绣真传的人百不过一,至少经过十年专业练习的绣工,才有可能独立完成一幅乱针绣,而能够绣出这般意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而且,这幅刺绣里,不仅有乱针绣,有些细节还运用了簇金绣。”

簇金绣是失传的针法,一直到数年前考古挖掘出了唐代进贡给帝王的绣品,才重现天日。

姚铃能够在新一代中夺得魁首头衔,靠的就是她复原了簇金绣,为姚家再得一独门技艺。

目前所有绣工所掌握的簇金绣,都是姚铃亲手传授出去的。

她所再创的簇金绣,自己再熟悉不过。

一看到这幅观音贺寿图,姚铃就可以确定,这个人运用的簇金绣,和她的簇金绣从效果上来看,是相同的,但刺绣的手法却有些微妙的区别。

也就是说,这幅观音贺寿图的刺绣者,不是模仿了姚铃,而是用自己的办法复原了簇金绣,两种绣法,殊途同归!

这让姚铃怎么不震惊!

白启智闻言,试探地道:“这位刺绣者会这么多种姚家独门技艺,姚小姐是想把她找出来,以免家传技艺外泄?”

姚铃摇了摇头:“我说过,这人的刺绣技艺远在我之上,不仅仅因为她会许多姚家才有的针法,更重要的是,我还看到了我从来没见过的针法……也许是她自创的……”

姚铃看向白启智道:“这幅绣品,不论是布料还是丝线,质感都极差,簇金绣使用的是金丝,这幅刺绣的作者显然受材料局限,找不到金丝,只能用铁丝代替……虽然所有原料都是廉价的,但她的技艺却是无价的,我想找到她,邀请她成为姚家的座上宾。”

姚铃话音落下,四周一静,所有人看向观音贺寿图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姚家座上宾是什么概念。

白家巴结姚家这么久,还是小弟的身份,白启智只能勉强和姚铃平起平坐。

一旦成为姚家的座上宾,那就是姚家主动邀请,是姚家家主的贵客,身份地位比白家还要高。

如今这个刺绣的作者,仅仅靠一幅刺绣,就能成为姚家的座上宾?!

“原来是这样。”白启智缓缓点了点头,认真地对姚铃道,“既然这个人对姚家这么重要,白家也会全力配合,帮姚家找到她,希望能助姚家一臂之力,在刺绣这一技艺上走得更远。”

“哪怕她不愿意来姚家也没关系,只要能给我国刺绣带来新的活力,姚家愿意无条件援助她,也许她能为我国的刺绣之道增色不少。”姚铃道。

传统手工艺落寞,不仅体现在现代年轻人对这个不感兴趣,更体现在技艺的失传。

只有完整地传承旧工艺,不断开拓出新技术,才能繁荣昌盛。

姚铃在这幅观音刺绣图上,既看到了完美的传承,又看到了绝佳的创新,这才是她急于找到对方的重要原因。

“姚小姐心中有大爱,白某自愧不如。”白启智道。

白启智说话客气,姚铃自然也以礼相待:“白老先生愿意出手帮忙找人,姚铃感激不尽。”

两人寒暄一阵,确定白家暂时无法提供名单,但后续会想办法帮忙找人之后,姚铃得到了白启智的允诺,这才满意离开。

白启智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姚铃走远,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之后,才转过身。

白棋和白书见状,连忙走上前想扶着白启智。

白启智第一时间甩开,沉着脸看两人。

白棋讨饶道:“爸,我们也没说什么,莫名其妙就惹了那个小丫头不痛快,不能怪我们啊。”

“对啊,好端端地从垃圾堆里捡到一幅画回来,说要找送礼的人,在场送礼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是哪个啊!”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姚家还要来掺和一脚,这不是给我们添乱吗!”

“还座上宾,我们白家和姚家这么多年的交情,都当不了座上宾,现在倒好,一个刺绣的,就能当座上宾了,这不是看不起我们白家么!”

“这放谁身上,都说不过去啊,也就是看我们白家好欺负,要换做是盛家,看那姚铃敢这么嚣张么?”

“这要是盛家,姚铃肯定屁都不敢放一个,当初盛家悔婚闹得沸沸扬扬,姚家不是也拿他们没办法,现在盛云济都当上省委常委了,怕是更看不上姚家了——”

“够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白启智终于听不下去,不仅没让他们两扶着,更是忍不住拿起拐杖,直接往白棋和白书身上打,“我白启智怎么会生了你们这两个蠢儿子,没长脑子就算了,眼睛都没有长吗?向局长和姚铃是老熟人,你们看不到?”

刚刚姚铃进门,白启智之所以没有立刻插入谈话,就是因为看到了姚铃过来后,原本要走人的向局长留了下来,白启智忍不住在脑中思考向家和姚家的关系。

结果一转眼,两个儿子就差点和姚铃吵起来了,吓得白启智连忙上前追人挽留。

此时见两个儿子还没看清形势,白启智气得拐杖在地上砸得咚咚响:“盛家与姚家是世交,当年两家家主约定好了娃娃亲,结果没想到盛夫人流产,再次怀孕,已经是十年后,生出了盛云济。那时候姚家二代魁首姚晴已经十来岁,看不上盛云济这个奶娃娃,便主动提出改婚约,结果还没商议好姚晴就失踪了。姚铃和盛云济的婚约,完全是八卦媒体乱写的无稽之谈,盛云济今年四十二岁,姚铃二十六岁,两人差了十六岁,怎么结婚?!”

“还不是因为盛云济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白书讪讪地道。

“人家没结婚关你什么事,盛云济现在已经走到省委常委的位置了,再过阵子,中央的调令都要下去了,你们但凡有盛云济一半的本事,也用不着我日日操心了!”白启智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