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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酒自然是要品的……”

燕珝同?云烟道。

云烟走在他身边,听?他细致讲着那些酒液如何酿造,又因何而口感不同?,还有惯常用来宴饮的酒是何等品类,她道:“郎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两人凑得极近,在回程的路上慢悠悠走着,听?着恋人轻言絮语,安宁得不知时间?何时流逝。

“我知道的很多吗?”燕珝看向云烟,“我?只觉得自己太过无知,知晓的东西太少了些。”

“炫耀,这是在炫耀。”云烟下了定论。

明明很博学,非要这样说自己无知,那她这种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不就更加愚笨了?

帷帽之下,云烟的唇角上?扬着,“妄自菲薄,是这么用的吗?”

燕珝笑着摇头?,一同?随她回了客栈。

心下叹息,她哪里知晓,他做得还远远不够。当年的他若能放下心中傲气,多?听?听?她的想法,定然也不至于走向那样的结局。

她分明聪慧,灵动,不知是谁人为她下了愚笨的定论,只要她愿意学,燕珝恨不得把?自己所知全部都教给她。

即使如今无人再能欺她,甚至也没?有需要她发挥的地方,但只要她愿意。

云烟先一步上?了楼,燕珝看着她带着欢欣的背影,心下喟叹。

当年……当年那样多?的时候,她若是知晓这些,明理?知事,便定然不会任人欺负。她受了太多?罪,遇到事情?便下意识地逃避着,躲避着,自我?保护,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感情?,会思考。

她是可以反击的。

但在旁人的目光之下,她甚至没?有一点为自己辩驳的胆量。

燕珝垂眸,无数的愧疚与内疚在心里滋长,生根发芽,早就占据了他大半个胸腔。

不够,这还不够。

他要把?自己的所有,全都弥补给她。

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补偿,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他深吸口气,让自己恢复到出?门时的状态,不让云烟看出?半点他的情?绪,缓缓上?楼,推开了房门。

到了兖州,便换水路。

云烟第一次乘船,新奇得不得了,瞧见大河,听?着水声激荡,老远在车中就忍不住兴奋。

但在燕珝面前,她还尽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太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大秦建国几十年,高祖时战事频发,国库空虚,还要防着边境小国作乱,在水路上?便少了许多?建设。先帝时,商贸繁荣,发展迅速,作为大秦最大威胁的北凉也被打下,民心大定,兵强马壮。

到了燕珝这里,已然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战船百余艘,民用商船便更多?,今日所乘之船,规模之大,耗资之巨更是古往今来第一次,不由得人不惊叹。

船有几层楼高,云烟站上?去便觉眩晕,赶紧钻进?了内室,缩在船舱中喝太医给的止晕药。

船帆拉得饱满,航行在济水之上?,缓缓驶向南方。身后跟着的数艘规模稍小些的船排成队列,护卫着大船航行。

按照燕珝这几日指着地图给她讲的话,云烟瞧着舷窗之外浩荡的大水,几乎能从脑中构建出?这广阔天地的模样。

燕珝这会儿忙着同?州府的长官说话,顾不上?她,云烟便独自待在屋子里,睡了一觉醒来,见燕珝还没?回来,才百无聊赖地出?门,去寻点乐子。

都出?来了,云烟也懒得做些针线,她先去瞧了瞧郑王妃,在她的屋中做了做。

茯苓随侍左右,侍卫紧跟其后,出?来了不比宫中,安全问题处处提防着,云烟虽不知有何危险,但燕珝这样安排定有他的道理?,便不再多?问。

“今日可还好?”

云烟关切询问,拍了拍郑王妃的背脊。

刚登船不久,便听?说郑王妃吐了会儿,也不知是孕吐还是眩晕,云烟好歹也是皇妃,郑王妃出?行又是在她的求情?之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多?关心些。

“还好,劳烦娘娘费心了,”郑王妃脸色有些不好看,“孕中定是折腾的,妾身倒不怎么晕车,就是上?了船,有些止不住地想吐。”

“止晕的药可送来了?”云烟看向茯苓。

茯苓道:“各位大人娘子都送了。”

“是妾不能喝,肚子里有孩子呢,不能用药。”

郑王妃苦笑。

“那多?受罪啊,”云烟懊恼,“早知你会这样难受,便不该叫你出?来这样折腾。”

郑王妃摇头?,“那还是出?来的好,若是在宫中,且不知妾还要吃多?少补汤呢。”

云烟笑了声,道:“还难受吗,若是难受得很,我?去叫来太医再为你看看。”

“不妨事的,娘娘。”

郑王妃声音放轻了些,“妾也是第一次乘船,新奇得很,托娘娘的福,妾也是第一次离开京城,瞧见这样好的景色,这样的山水。若不是娘娘,妾只怕也是一辈子便就在京中,守着府中那丁点儿大的一片天地了。”

目光投向窗外,五月春末,草木早已繁盛起来,连片的青山与绿水,偶有飞鸟停歇在船舷之上?,发出?清脆啼鸣。

不论何人何时,只要从家宅中出?了来,瞧见这样一番天地景象,心境自然会有不同?。

“从前觉得,后宅中已然很大了。那样多?的事,那样多?的女人,向下要管束着仆从管事,向上?还得讨好着……王爷和太妃,甚至还有各相关不相关的夫人娘子。”

云烟微微一笑,这其中应该还包括她呢。

她想不出?来,一个已然安安稳稳当上?王妃的人有什么必要还讨好旁人,但瞧着郑王妃已然开阔许多?的心境,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

二人说了会儿话,云烟环视着她的屋内,主动问道:“王爷呢?”

上?船之后便没?见过郑王,她同?陛下说了几回,大意都是让郑王身边不带旁人,老老实实陪郑王妃度过生产前的这段日子,怎么还是不见人影?

屋中,甚至没?有半点男子的痕迹。

郑王妃唇角苦笑,“王爷都没?上?这艘船,后头?去了。登船的时候就扔给妾几间?脏衣物堆在这儿,让娘娘见笑了,上?船后忙乱,妾又吐到现在,一时之间?没?顾上?。一会儿便叫人拿去洗了。”

云烟依言挪过视线,落在不远处放着的男子衣物之上?。

衣裳没?什么不同?,可上?头?一个颜色艳丽,一看就不是男人之物的香囊极为显眼。

云烟稍顿,郑王妃唇角泛起苦涩:“娘娘见笑了,平日里还未见王爷这样将旁人的东西带回来……”

“王爷院中虽有不少女子,但速来不碰那烟花之地的……可能是近日在外,只能,”郑王妃一叹,“妾在孕中,也不好说些什么。”

云烟却未曾留意她说的这些,只是站起身,稍移几步。

似有若无的香气传来,这香气不是她近日无事时玩耍的任何一种,而是带着熟悉,又有些模糊不清的气息。

像是……来自凉州。

这气息好像深入骨髓,站得越近,气息越发明显,云烟嗅觉极好,几乎一下便嗅了出?来,这味道极具特色,只要闻过便就不会忘。

云烟多?瞧了几眼,只听?郑王妃道:“娘娘,娘娘?”

“可是有什么问题?”她看向云烟,云烟明显心思不在对话之上?了。

郑王妃还想着给自家夫君辩解一番,免得云烟好心同?她一道觉得王爷负心汉,若在陛下面前说些什么,王爷定然会怪罪她的。

“娘娘莫因此不悦,王爷并?非孟浪之人,想来也是……”

“我?知晓的,你不必多?说。”云烟安抚一笑,孕中的人容易多?思,从前爱爽朗同?人说话的郑王妃也变得犹疑郁郁,也不知郑王在其中扮演着何样的身份。

毕竟是皇家人,燕珝又不喜欢乱搞的人,皇室子弟俱都安分本?分,就算后宅女子众多?,也极少去外头?烟花之地,云烟只是因为那香囊多?看了几眼,郑王秉性不坏,她是知晓的。

郑王妃瞧见她未曾上?心,终于松了口气。

云烟见她难受着,还要时刻盯着自己的喜怒,都替她累,同?她说了会儿话便告辞,让她好好休息了。

直到去寻了付菡,才真正松了口气。

付菡瞧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好笑道:“若觉得同?她相处累,便别为难自个儿呀。”

“那怎么成,”云烟没?什么形象地趴在桌上?,“我?一刻不同?人说话就觉得难受,以前还能一个人安安分分老实待着,现在若是没?人陪,真觉得难受极了。再说,她本?就是我?带出?来的,还有身孕,我?自然要对她负责。”

付菡给她盖上?薄毯,免得趴着受凉,“郑王妃一事我?倒是管不着,娘娘你爱如何就如何罢。倒是牵着……娘娘未曾发觉自己是被人陪习惯了,所以孤单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么?”

“才不是。”

云烟转过头?,付菡在是她的朋友之前,还先是燕珝的青梅呢,定然是帮燕珝说话的,她道:“陛下何时陪我?陪习惯了,也没?有吧。”

“啧啧,”付菡摇头?,“我?可没?说是陛下。”

“付姐姐!”云烟直起身子,身上?的薄毯又滑落下去。

“叫我?做甚?”付菡明知故问,同?她调笑。

段述成同?燕珝一道在外面,不知道忙些什么,云烟窝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里忙里偷闲。

付菡瞧见她那萎靡的模样,忍不住道:“近日好好休息,过几日可有忙的。”

“忙什么?”云烟以为南巡就是燕珝各地视察,同?各处大人喝酒谈话,惩处惩处贪官,提拔提拔好官,就和话本?中的明君一样,和她又有什么干系?

“陛下接见臣子,娘娘自然要见见各地的官眷了,”付菡道:“娘娘是贵妃,随行之人,除了陛下,身份最高的便是娘娘,娘娘自然要忙。”

“陛下同?他们谈论国事,那我?同?那些夫人能聊什么啊?”云烟想不出?来,她都没?见过几个高官夫人,付菡不算,郑王妃勉强算一个,除了这些,她在宫中的生活环境还真挺简单的。

“娘娘去见她们,那自然不必娘娘费心聊什么,”付菡将册子递给她,“那些夫人们自然会讨好娘娘的。”

云烟打了个颤,“……什么样的讨好?不会话里话外都捧着人,然后求我?办事吧?”

“求娘娘办事应当不会吧,”付菡想了想,“不过是同?娘娘搞好关系,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恶意。娘娘若觉得同?谁说话不舒服,不说话便是。”

“还有哪些礼物呢,喜欢就收,不喜欢就拒绝,反正陛下给他们的好处自然会比娘娘想的还多?,不必觉得收了亏心。”

“……还有礼物?”

云烟脸都皱了,几月之前,她还是同?隔壁刘婶子一起上?街卖咸菜的普通民女。

不过几月,竟然要见想都不敢想象的高官夫人,还要同?她们应酬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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