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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些乞儿们?打粥的像是和尚,应当是哪处庙中的。云烟叫停了车,让小菊为那领头的和尚送上些金银,他们?这样施粥,乃是大善。

那些和尚并未拒绝,还往他们?的方向微微作揖,一口一个施主?,云烟有些不好意思?垂下脑袋,让他们?继续赶路。

季长川道:“娘娘,到了。”

“到了?”

云烟看了看此处,倒也没纠结地方脏乱,跳下马车,“你口中的高人?,就在此处?”

季长川颔首,这下就连付彻知都愣住了,他翻身下马,扶住一个差点要摔倒的乞儿,顺便接住了他手中即将?洒出来的粥,那乞儿连声道谢。

“川儿,难不成是那些和尚……”

付彻知的声音顿住,他看到了。

方才那施粥领头的和尚缓缓朝他们?走来,云烟不知是谁,也不知为何付彻知的容貌变得那样恭敬,料想应当是传说中的高人?,凝着神色等他过?来。

“圆空大师,”付彻知行礼,主?动招呼,“大师怎的在徐州?”

“老衲遍游天下,行至扬州,路遇季大人?,便……”

几?人?叙话,云烟心中却焦急。

圆空大师的名字她?倒是听?过?,只是听?说常年待在京郊的龙泉山永兴寺中,竟然到了此处。

她?凝眸不语,心中突突跳着。

既然是得道高僧,说不定真有天大的本事,能?将?燕珝救回来。

圆空同付季二人?说了几?句,便将?目光投到了云烟身上。

季长川垂眸,主?动道:“圆空大师,这是云贵妃。”

云烟走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云烟拜见大师。”

圆空似笑非笑地瞧了季长川一眼,“倒是个好名字。”

云烟垂首,未曾看到众人?之间的眼神波动,只是道:“还请大师救救……”

“不急。”圆空转身,坐在缺了一条腿的板凳上,虽然缺了腿,却被石头垫着,倒也稳当。

云烟急得很,她?没经过?什么事,瞧见燕珝那样半死不过?地躺着,只觉得心头刺痛,泪水骤然上涌,又被她?压下。

“大师,这哪里能?不急。”

圆空气定神闲,喝了口没什么米的粥。

“陛下伤了气血,却未动经脉,并未伤及根本。只不过?长久昏睡不曾醒来,这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事。”

云烟听?他那声音,缓缓平静下来。不知他如何远在城外仍然得知燕珝的情况,但既然是大师,定然有些本事在身上,云烟放了心,问道:

“大师既然如此说了,想必……是有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么,”圆空看她?一眼,“不在我身上,而在,娘娘身上。”

“我?”

云烟指着自己,全然不知自己有什么本事,能?然燕珝醒来。

“老衲见娘娘额头有处伤口,可是受过?伤?”

圆空没有接话,而是换了个问题。

云烟压下心头紧张,点头:“去年摔落山崖,醒来……便忘了许多事。”

“忘了也好,”圆空一笑,“娘娘觉得忘了如何?”

云烟看着他那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眼睛,不自主?地说了心里话。

“忘了东西……很是不安。”

记忆这种东西,在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宛如蒙上了厚重的浓雾。

她?在季长川,或是燕珝面前,表现得很好,极少询问从前,当然,燕珝也不可能?知晓她?的从前。

她?很少问季长川,怕他担心。

云烟其实很不安宁,就像风筝没有了风筝线,被世事这股风推着在高高的天上飞啊飞,她?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也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日子就这样,随着风的大小,她?也在高空之中起起伏伏。

可她?也想落地,想要踏踏实实地站在地面之上,不受风的影响,不被世事所惊扰。

她?没有从前,也看不到未来,特?别是现在……燕珝还那样躺在榻上。

云烟眨了眨眼,如实道:“没了记忆的时?候,很不安宁。但是……”

她?顿了顿,回望了一眼季长川。

季长川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那些乞儿,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心中许多时?候,浮浮沉沉,没个宁静的时?候,”云烟道:“是陛下,让我寻到了一片静谧之处,供我栖身。”

圆空点点头,“忘了的事情,就都过?去了。听?你的意思?,你也并不纠缠于?从前,对吗?”

云烟想了想,颔首。

“我不知晓从前的我究竟是何样的人?,认识谁,和谁交好,又和谁交恶。但现如今的生活我很满意,并不执着过?去,若能?想起来自然最好,想不起来……便如此也不错。”

她?道:“可能?也是想要逃避,我总觉得……我的过?去并不太快乐,若是想起来还不如现在,那就糟糕了。”

她?扯了扯唇角,对着圆空,她?很坦诚。

可能?是这个和尚从最开始就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在看到她?的同时?,她?就冥冥之中有种感觉。

此人?真的能?救他。

“面对不好的事想要逃避,是人?之常情。娘娘不必因此忧虑,或是贬低自己。”

圆空抬首,“瞧见娘娘过?得好,老衲也放心了。”

云烟没说话,他继续道:“想要让他醒来?”

她?点点头,“是。”

“不恨他?”

圆空声音上扬,像是面对着自家儿孙,声音慈祥又和蔼,“他将?你掳进宫,不应该……”

“恨的,”云烟垂首,有些丧气,“起初自然恨他,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或是自个儿死了都成。”

季长川缩了缩拳,最终还是松开。

他已经没有资格因她?而产生波动了。

付彻知幽幽叹息,抱着剑看向远方。

这些事情,对他这种直脑筋来说,简直是噩梦。他还是早些回去同他家娘子好好说话吧。

说起季长川也是他的大舅子,还不能?揍。

云烟的声音有些凝涩,她?像是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只是我发现,好像恨也长久不起来,日日待在一处,总有些感情。”

“只是有些感情?”圆空端坐着,问得有些刨根究底。

云烟咬唇,有些不想说话了。她?本就是有些内敛的人?,让她?在这样多人?面前说着对燕珝的心意,怎么可能??

燕珝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她?纠结片刻,只能?道:“陛下心里的人?是旁人?,纵是我有什么感情,也不过?是替代品。便是喜欢、心悦,也比不上旁人?的。”

圆空摇摇头,轻轻叹息。

“娘娘总在贬低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情感,更是看低了陛下的心意。”

他道:“但娘娘能?有这样的想法?,想来已经够了。”

“什么够了?”云烟道。

“唤醒陛下的心意,”圆空站起身来,轻拍身上的灰,“娘娘,将?那同心结交给老衲吧。”

云烟听?得云里雾里,但她?习惯了听?话,将?怀中好好护着的同心结递给了圆空。

“好了。”

圆空将?那同心结扔进一旁燃着的火中,火红的同心结被火舌吞噬,点燃。

云烟瞪大了双眼,“这……”

她?伸出手,想要去抓,可那同心结已然被火的海洋淹没,再也抓不住。

她?红了眼眶,“大师,这是何意?”

“既已同心,便不再需要这个同心结,”圆空束手,“因此结,陛下沉浸在从前的幻梦之中。但梦终究是梦,再美好,再痛苦,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此结消散,便再无幻梦。从火中开始,到火中结束,甚好。”

圆空看了季长川一眼,“你寻我所问之事已解。也让陛下,不必再担忧。”

季长川看着那烧得正旺的火,抱拳:“多谢圆空大师。”

云烟还未从方才那动作反应过?来,“大师是说,陛下是因为此结沉沦于?梦中?”

什么梦?

难不成同她?一样,也做了奇奇怪怪的梦?

陛下的同心结同她?有什么关?系,她?的结不是同季长川一道求来的么?

圆空没有回答,只是道:“如今已解,娘娘也不必多问了。”

他看向她?,宛如看着自己的孩子,满面慈爱:“快些回去吧,陛下等着娘娘。”

云烟还想问些什么,便见圆空摆了摆手,继续去施粥。

乞儿们?围着他笑,他拍拍那些乞儿们?的脑袋,“吃吧,吃吧,吃了好长高……”

“娘娘,”季长川叫住云烟,“先回去吧,陛下或许一会儿便醒了。”

付彻知倒是不知道什么梦不梦的,他比较怕季长川又给云烟拐走,出言道:“走吧娘娘,陛下醒来若要见娘娘,娘娘还未归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