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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憋屈地咽下这口气,只当这么一大通折腾的钱打了水漂,眼睁睁的看着顾家的铺子越来越红火,连来他们这儿的食客,都时不时提两句。

顾璋默默关注着这一切。

他从家带来一整包杂嚼,递到黎川的座位上:“多谢黎兄提醒,这是谢礼。”

尽管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但没有黎川的提醒,也不会如此精准的打在敌人的七寸要害之处。

让这场满怀恶意的风波,连一点波澜都没掀起来。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黎川皱眉道:“我提醒璋弟并非为此。”

熟络起来后,尤其是有了互相讲学的习惯后,顾贤弟这个稍显疏远的称呼,就变成了更为亲近的璋弟。

顾璋才不惯着他这个臭毛病,毫不客气的坐下来,在他书案下的书箱中,找到最下面放杂物的那一层,找了个空当,放了进去。

顾璋道:“这是给你母亲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可不能代替她拒绝。”

是黎川的母亲在做活的时候,早早听到了有人在传这个消息,特地告知黎川,让他来学堂给同窗带个话。

“行了,又摆这张严肃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几百两,让你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顾璋玩笑道。

黎川无奈,“璋弟说笑了。”

“不过一句提醒罢了,哪里值得这般?”那一包若是卖的话,怕是能挣不少钱,他家怕是要挣好几天,实在是破费了。

他新结的良友,什么都好,心胸广阔,又聪慧过人,甚至也不似他只会死读书,似乎有数不清的奇妙点子来挣钱。

就是这性子有些……不拘一格,手头又太松了些。

“你就说吧,你娘爱吃,我答谢她的谢礼,你因为那些狗屁道理不收,为了自己面子让娘吃苦,是不是不孝?”

黎川竟无言以对。

最终黎川还是说不过顾璋这个嘴皮子溜,还能理直气壮地摆一套套歪理的。

学院里交到了同窗好友,秋娘的铺子也走入正轨,顾家人就这么在府城顺利地扎根下来。

日子一日日的过。

只是时不时会担心在外奔波的顾大根和顾老爷子。

天气渐渐冷下来。

就在鹅毛大雪飘下来的那天,顾家院子的门被哐哐敲响。

敲得很重,带着点激动的力道。

问心学院已经放了假,顾璋得了信,知道他爹和爷爷这两日就会回来,也没去燕老那儿,而是留在家里温书习字。

听到敲门声,他推开门,瞧见门口的马车,高兴喊:“爹!”

听到他这道声音,在灶房里,收拾铺子里的工具的秋娘和王氏都跑出来。

看到晒得黝黑,脸上身上都带着奔波的灰土,却依旧咧着个嘴傻笑的顾大根,秋娘眼眶都有些发红。

顾老爷子也从马车上下来,去牵老妻的手,小心的给王氏抹掉下来泪水,背身避开孩子,小声哄道:“是不是为了我,又给菩萨许了好多座金身?”

王氏原本那点思念的情绪直接被冲散,破涕为笑,用力往顾老爷子肩上用力捶了一下。

顾璋去跟那些护送他爹回来的人说了两句,让他们放心离开,才回过头,就被顾大根结实有力的臂膀直接抱了起来。

“小石头,有没有想爹?”顾大根笑得透出一股傻气。

在被捂白的顾家人衬托下,显得更黑更傻,他还用几日未刮的胡须,凑上来刺儿子的脸:“肯定想爹了对吧?”

顾璋:“……”

“我都这么大了,爹你怎么还一见面就抱人?”不觉得奇怪吗?

顾大根嘿嘿笑道:“只要爹还抱得动,你就没长大。”

为了烤火取暖,家里的灶一直是热的,这会儿烧水也快。

滚烫的热水兑好了凉水,热乎乎的洗了个澡,再躺到家里的床上,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起来。

顾璋道:“今日咱们吃锅子吧?暖和。”

“听小石头的。”王氏笑道,“再出一炉杂嚼,也给他爷俩尝尝咱家生意的滋味。”

屋子外已经飘起了雪,地面上也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寒风萧萧,屋子里却冒着腾腾热气。

圆形的铜锅中间放着炭、里面的水煮得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

水中放着不知名的菌、闻起来格外鲜美,表面浅浅漂浮着一层羊油。

顾璋总大手大脚地从外面买各种好东西回来,次数多了,顾家人对那些没见过的吃食,也都习以为常。

要是见到什么没见过的吃食,都觉得是顾璋又从哪里买的。

若是自己买不到,那多半是小石头在学院里的朋友从各处带来的,或者知府、提督学政那样的大官送的,或是从燕老府里带回来的,他们普通人知都不知道那些吃食,去哪里买?

故而,顾璋在家里也放开了些,偶尔会少拿点系统里兑换的好吃的,放进自家锅里,灶里。

“这汤可真鲜,秋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顾大根吃下一大片切得薄薄的羊肉。

在外头奔波,总没有家里来的舒坦。

顾大根和顾老爷子,都大口吃着锅子里的肉片、青菜、豆腐……

吃得那叫一个香,连带着顾璋他们三人的胃口都变好了不少,比往日都吃得多些。

冬日里热腾腾的锅子,最能抚慰人的身心。

吃了锅子,尝过了喷香扑鼻的炙肉,一两碗扎实的白米饭下肚,幸福的满足感在温暖的屋子里飘荡,与外面飘雪的凉意仿佛两个世界。

等都吃的差不多了,一家人的速度都慢下来。

围着锅子,边聊天,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顾璋又从炉子里摸出几个烤得软乎乎的板栗:“烤好了,试试我烤得怎么样?”

板栗被烤得香甜软糯,轻轻一咬,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伴随着暖人绵密的口感,就在嘴里绽开来,暖到心里。

“好吃!”

“好软好甜,竟还有这么好吃的零嘴。”

“感觉啥好吃的,都逃不过咱家小石头的寻摸。”

“还是家里舒坦!”

顾大根从兜里摸出一锭不小的银子,献宝道:“你们瞧,这是什么?”

面对秋娘询问的目光,顾大根笑着解释道:“这是咱家这几个月的俸禄!”

“咱干活可都是有钱的!”

顾大根献宝似的把银锭送到秋娘面前:“你瞧大不大?”

秋娘笑道:“傻样。”

他们一家人熄了铜锅中间的火,全都走到烧着火,温暖的屋子里。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被褥也都换上了新的,刚刚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的顾大根和顾老爷子,都有种被家里惦记着的感觉,心都暖暖的。

他们一家人围在一起,秋娘从隐秘处拿出了一个带锁的木盒子。

顾璋瞅了一眼献宝的爹,凑过去小声道:“娘挣得可多了。”

顾大根挠挠头:“吃食能挣很多吗?”

分明走之前,秋娘还有些担心,他还跟秋娘拍胸脯保证,说万一不挣钱,还有他在,即使去码头卖力气,也不会让家里坐吃山空的。

木匣子上的锁被打开,里面是细碎的白花花的银两。

往前几十年,手里几乎只有铜板,很少见到银子,即使每季度有金家玩具铺子的的分成,也多是银票。

这样直接看到一匣子碎银子,冲击实在有些大。

顾大根和顾老爷子都被眼前的一匣子碎银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的坐在那里瞪圆了眼睛。

“这,这么多?”

“这是咱家生意挣的?!”

顾璋坐在炉子边,又给自己剥了一个板栗:“那当然,咱家铺子生意可好了。”

王氏也笑道:“秋娘多能干,多厉害,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秋娘算道:“咱家铺子每日卖两炉杂嚼,一炉十多斤,两炉能有三十斤。猪肉和羊肉定得多,会比零着买便宜些,一斤算30文,出炉之后能余个六两左右,便算50文的成本,再加上柏枝、香料,有60文。”

“再算上铺面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大约70文不到的成本,羊肉利润高些,杂嚼利润低但卖得多,均的算下来,一斤能挣20文,一日就是600文,一个月就是十多两。”

顾璋知道秋娘目前只能算到这儿了,还是日日勤学才有的水平,他补充道:“一月就是18000文,也就是十八两。”

顾大根:!!!

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听着就觉得晕乎,最后更被总数给砸晕了,这可是家里自己手上的,稳当的营生。

顾大根也晕乎,觉得娘子看起来都更精神,更漂亮了,他下意识夸道:“还是秋娘厉害!”

当初能把他喂壮实,让一家人的日子变好,现在来了府城,更厉害了!

他美滋滋地将手里的银锭放进木匣子:“我也添一点,这样咱家的家当就更多了。”

秋娘嘴上不说,可从精气神就能看出,她整个人都冒着向上的劲儿,眼睛也是亮的,显然也是欢喜现在的。

顾璋也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那我也来放点,给凑个整。”

顾家人看着木匣子,都还有些恍然,“咱家竟然有这么多银子了。”

“可真好。”

“咱们这次回村,再买些地吧?”

王氏倒是罕见的提议道:“要不咱们在府城买点屋子吧?我瞧每日来买杂嚼的焦老爷子,日日收租,每天都乐呵呵的,长得也白胖。”

她从小就想把小石头养成那样白白胖胖的模样。

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积极的想让家里过上更好的日子。

顾璋觉得心都暖暖的,上辈子被抛弃在雪地,又一人禹禹独行,仿佛时刻被浸泡在凉水里的心,都被暖呼呼的热气小心的捧出来,护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