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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衡走到了病房门口,却迟迟没有推门进去。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害怕见到那个虚弱的杨晓北。

走廊幽长,整个顶层不过两三间病房,他们这间在最深处,四周极其安静,静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被风轻轻拍打都清晰可闻。

宋思衡连眨眼都有些费力,原本澄澈的眼睛爬满了血丝。

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所谓的包养协议是多么荒谬。他立下了那么多规矩,不想让杨晓北知道自己任何一点隐私。结果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傻子。

上午,李恪把所有本需要宋思衡参加的会议妥善安排好后,又驱车赶来了医院。

顶层的电梯门打开,李恪抬头看到宋思衡就站在走廊尽头。医院的窗户都做了防护,只能打开一个不到30度的倒角。

春日的微风从窗户的下沿吹了进来,宋思衡的发梢被轻轻吹起。他却站着一动不动。

“怎么样了?”李恪从身后轻拍他的肩膀。

宋思衡迷茫地回过头来,眼神空洞。哪怕是在被徐朗撬走供应商的那天,李恪都没有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宋思衡缓了好几秒钟,才开口:“还不是特别好。医生说要继续观察。”

“这......是怎么回事?”李恪轻声问。

昨晚情况紧急,来时匆忙,李恪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思衡看向他,低声说:“宋钦想杀了他。”

短短六个字,李恪一下愣在了原地。

半晌后,李恪才压制住声线的抖动:“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思衡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李恪的呼吸有些不稳,他用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声地仰起头来。直到两分钟后,他才挪开了手背。

“思衡,为什么好好的最后会这样......”李恪同他一道站在风口,“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宋思衡沉默了。答案或许就藏在这初春的风里,只是他抓不到,也不想去追。

两分钟后,宋思衡打开手机,给李恪发了个地址,然后接着说:“宋钦已经在接受警方调查了,但是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他做的。事故发生的时候宋钦不在现场,他晚上在花园别墅,白天都在学校,有人可以作证。所以,你私下去查一下这个地址近两天出没的可疑人物。”

李恪点开一看,是滨江区的一条老街,他点了点头,明白了宋思衡的意思。

转身走向电梯的那一刻,李恪忽然开始怀疑,曾经的那十年,是不是都是自己的一个幻梦罢了。所有的温柔、执着、心跳,都是他青春梦境中的误入的一个树洞。

他还记得十年前他们从海边露营回来的那天,宋钦还请他们去了电影院,几个人一起看了当时很火的一部好莱坞电影。

电影的结尾,一支陀螺在桌面不停地旋转,不知疲倦,没有停下。

此时的李恪,也想找出一支陀螺,试一试到底哪里是人间,哪里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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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帮忙安顿好了医院里的所有事,才独自驱车离开。

宋思衡孤身一人推开了病房的门。私人病房的门加装了静音器,宋思衡进来得很安静。

杨晓北已经被换上了蓝白色的病号服,布料很薄,胸前的扣子被解开了两颗,胸膛上贴着监护仪的电极贴片。

他的呼吸仍有些费力,胸膛微微起伏。

宋思衡站在床侧,抬起右手,隔着布料摩挲了一下他胸骨间两寸长的瘢痕。

杨晓北忽然皱起了眉毛,宋思衡以为他要醒了,连忙松开了右手。

结果他只是睫毛微微颤动,氧气面罩下的嘴唇翕动了片刻,似乎正在噩梦之中缠斗。

宋思衡这才发现,之前种种迹象并不是他的错觉。杨晓北确实日渐消瘦,连眼窝都微微坑下去一块。他们见面的频率并不高,但如今回忆起来,杨晓北似乎早就露出了马脚。只是他一直没有察觉。

杨晓北的右手被扎进了留置针,原本宽大温热的手背,变得干燥冰凉。宋思衡顺着那道白色的胶布轻轻触碰他的手。

若是以往,杨晓北肯定会猛地回握过来,然后用身体死死压住他,说些没边没际的下流话。

但是现在,他只是那样沉睡着,毫无反抗之力。

宋思衡不自觉地眼眶发热,他避开了视线,走到了病房的窗边。外面天气渐暗,风力加大。

楼下庭院的树在风中摇曳,刚刚绽放的早樱顺着风力四散开来,最后落到了地面,被路过的垃圾清运车无情地碾过。

宋思衡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他回过头来,查房的医生推开门走了进来。

医生翻看了一下床头的记录,然后示意宋思衡过来。

宋思衡走到了医生身边,一开口却发现嗓子有些干哑:“医生,什么事?”

医生清了清嗓子,看向他:“我们下午跟心内的专家讨论过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目前再做保守治疗意义已经不大了。”

宋思衡只得默默点头:“所以现在怎么办?”

“我们的看法比较一致。直接把他的档案转到心外吧,他这样必须做开胸手术。”

宋思衡闻言愣住了:“开胸?”

“对。”医生点了点头,“这样才能比较彻底地解决他的心脏风险,否则以后别说游泳,日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什么时候可以手术?”宋思衡追问。

“目前他人还没有完全清醒,手术要在他状态比较好的情况下才能做。”

“他醒过来就能安排手术吗?”宋思衡有些着急。

医生面露难色,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这个问题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清楚。心外的医生评估了一下,他这台手术难度很高,江城能做这种级别手术的医生极少。即便他醒过来了,也不一定能很快等到手术机会。”

宋思衡有些没了耐心:“怎么样才能尽快给他手术?钱不是问题,要什么医生我都可以花钱去请。”

医生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个本子:“跟钱多钱少没有关系,我们这只有一个人有把握能做这台手术。”

宋思衡问:“谁?”

医生在本子上写下了一个名字,递到了宋思衡的眼下:“心外科的伏主任,伏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