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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心?痛不已。

谢玉弓见没?能“引诱”她坦白,倒也不怎么介意。岁月悠远,他们总有坦诚相待的一天,他等着她就是。

他还记得她有心?癫之症,其他是假的,那心?癫之症却总是真的。

无论为?何而癫,杨老太医都说?了要好生?温养,切忌情绪大起?大落。

最近杨老太医说?将调养心?神的药物混入了避子汤之中开?给她,倒是颇见成效,她夜里至少不会频繁惊梦。

谢玉弓抱着白榆,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

“嗯……”他说?,“其实?不坦白也没?什么,但若骗人之人能骗上一世?,也不失为?白头?永偕的美谈。”

她不想说?,一直不说?也没?关系。

白榆却已经双耳嗡鸣,越想越崩溃,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谢玉弓也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她安抚她的背脊,一直到她的脊背重新柔软下?来,谢玉弓这才和白榆一起?起?床。

两人如常吃早饭,白榆对谢玉弓简直“无微不至”,一顿早饭把谢玉弓给喂撑了。

谢玉弓想到她被自己吓成这样,只?当?情趣受用了。

殊不知白榆是想着尽可能在离开?之前,对谢玉弓好一点。

而且早饭后,谢玉弓被召入了宫中,白榆在家直接发作了一通娄娘,吵得很厉害。

多年看顾的情谊一夕之间“破碎”,白榆给了娄娘一些养老的银子,直接把她赶走?了。

而谢玉弓进宫后,才到皇帝的宫殿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摔砸之声。

安和帝向来自诩稳如山峦,如今却气到摔东西,可见此番发生?的事情,就连君王也无能为?力。

谢玉弓一脸慎重等在门外?,实?则不用安和帝传唤,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是他昨夜一手安排下?去的,所有涉及西岭铁矿的人,无论是查案的官员,还是有所牵连的氏族,一夜之间,全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皇后母族的一个旁支家中有人在西岭做个小?官,直接被屠了满门。

桩桩血案今日一早呈上御前,安和帝惊怒瞠目,这可是在惠都皇城,天子脚下?!

他这个皇帝仿佛被当?成了一个笑话,这已经不是行事猖狂,这分明是挑衅皇权!

可是偏偏出动了护城卫数百人,刑部大理寺也跟着协查了一整个上午,案发现场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留下?,对方杀人手段十分干脆,目标明确。

分明是有组织有规划地杀人,绝非什么江湖草莽,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的人。

这群人就像一群幽冥恶鬼,来去无踪。

安和帝雷霆震怒,却也只?能如晴天轰隆,下?不得雨来,无处发作,除了砸东西,还能做什么?

半晌,等到殿内打砸的声音终于没?有了。

安和帝才让鸿雁把谢玉弓给叫进去。

谢玉弓进屋后忽视一地的狼藉碎片,径直跪在地上:“儿臣见过父皇。”

安和帝气得嘴唇发紫,他自登基后数年开?始亲政,安内乱,定边防,虽然未有开?疆拓土的建树,却也自问对得起?年号“安和”二字。

山河泰固,百姓安居,四方来朝,只?差垂拱而治!

可经昨夜一事,安和帝竟有种眼前多年的太平盛世?均是假象的怆然。

他的朝臣子民,于这天下?巡逻最频繁,守卫最坚固的城池之中,遭人在睡梦中杀死,其中还有两个二品大员!

竟然无任何迹象可寻,这同卧榻之侧刀刃直指命门有何区别!

昨夜是残杀朝臣百姓,今夜是不是就要入宫弑君!

安和帝嘴唇青紫,面容肃厉,盯着下?方恭敬跪着的谢玉弓——他唯一个因为?厌弃多年,未曾出宫建府,也无法在朝野内外?建立个人势力的九皇儿……也是他目前唯一不曾怀疑的人。

“昨夜朝臣和氏族的人被残杀,此事你可知道?”

谢玉弓微微抬头?,确保皇帝能看到他的表情,用恰到好处痛惜和慎重之色,迷惑安和帝。

说?道:“儿臣也是今晨入宫之前,在坊间听闻,护城卫和刑部大理寺联合出动,在惠都之中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哼,天子脚下?……”安和帝气到气息不济。

谢玉弓立刻道:“父皇,保重龙体?。”

安和帝稍稍舒心?一些,看着谢玉弓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放缓一些声音说?:“朕一直在思?索你的封地,皇子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再留在皇城不合适。”

他终于肯承认,长成的蛟龙不能放在一个池塘里面,否则一定会自相残杀。

这是他自傲子嗣和睦的代价。

“你可有什么属意的地方?”安和帝眸光深暗地看着自己的九皇儿。

皇帝自然是穷极天下?之精华供养一人,他本身有些发胖,这把年纪尚算保养得宜。

可是自万寿宴之后,他的面容似乎就苍老了许多。

自矜自傲之人这些骤然之间失去了对一切的掌控能力,心?力交瘁惶然凄怆,他没?有直接倒下?,已经是自控力超群加上身体?还算硬朗了。

但这段时间的事情,不仅未能击垮安和帝的心?中壁垒,反倒在他的心?中竖起?万千城墙。

他近乎刻毒地看着他向来不喜欢的九皇儿,如今要用他,却又在心?中残忍地想:若他敢提半个字的启南,提他的母族段氏和如今镇守启南边陲的段洪亮,他绝不允许他活着抵达封地。

疑心?生?暗鬼,暗鬼能杀人。

正是谢玉弓昨夜大肆屠杀,想要逼迫安和帝对所有人都不再信任的目的。

他不是想要护着太子,想要抹去太子污点,想要随便关一关太子,就将其放出来,继续做朗月清风独一无二的储君吗?

那就护着吧。

谢玉弓帮他护着。

从今往后,朝野上下?,氏族之间,有谁胆敢说?一句太子的不是,立刻便会人头?落地!

皇帝想要按下?西岭铁矿的事情,帮太子擦干净污点,谢玉弓就助他一臂之力,让所有涉事人员都死个干干净净。

太子在安和帝心?中太重,太令人满意了。

直接将太子的“罪证”举到安和帝的面前,安和帝一点都不会怀疑有人要害他的好皇儿,好储君。

那若他一个皇帝,都半点碰不得西岭,若到最后无人敢接彻查西岭的事情,唯恐睡梦中丢了性命,安和帝又当?如何?

他还会对他的好太子一心?护持,不惜亲自下?手为?他扫清障碍吗?

谢玉弓要看安和帝亲手毁了他一手扶植的储君。

“父皇,儿臣……没?有什么很想去的地方。”谢玉弓犹豫着说?。

安和帝眉目陡然一沉,却掩藏得很好,温声道:“朕亏欠你良多,你母妃当?年的事情,也是朕一时不查。”

“小?月牙,朕始终是你的父亲,你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想要什么,都可以?同父亲直接说?。”

安和帝这一刻真的像个溺爱孩子的好父亲,只?可惜他一脸愁皱的褶子,像是层层堆砌的城墙,只?消谢玉弓一个不慎,就会被垮塌的墙壁砸个死无全尸。

但谢玉弓还是装出很感动的样子,看着安和帝,眸光盈动地说?:“父亲……儿臣想要去北地看看。”

“去哪?”

“儿臣一生?未曾出过惠都,看杂记中北地经年飘雪。杂记上说?‘天地苍茫,如云坠人间,飘然漫漫,经年围炉烤薯,满室甜香。’儿臣很想去见识一番。”

谢玉弓说?完之后,安和帝眼中疑云未尽,谢玉弓又说?了一句:“九皇子妃也想去北地看看……”

安和帝微微蹙眉,但是很快释然。

他犹记得当?年的德妃,也是情痴入骨,对他……向来炙热如火,无不应允。

想来他这九皇儿,是同他母妃一般的情痴难移。

安和帝其实?很看不上男子沉溺情爱,但是正因为?谢玉弓暴露出来的这个“致命”弱点,安和帝对他的疑虑才尽数消弭。

他叹息一声道:“那品行有瑕的庶女,不是你的良配,当?时工部尚书也未料到他的女儿大胆包天,竟然毒昏嫡女,取而代之,本是要将其抓回下?狱。”

“朕当?时阻拦了工部尚书,是想着尚书嫡女性情清冷,心?高气傲,若当?真与你成婚,恐怕冷待了你。庶女配你虽是委屈你,却到底出身微贱,待你总会好些……”

谢玉弓快吐了。

他如何不知道安和帝那时的想法,正是因为?他这失心?毁容的皇儿丢尽脸面,竟然还强逼他承认当?年冤杀了德妃,巴不得有个恶毒女子趁着他失智将他磋磨致死。

旁人看在眼中的帝王愧疚,不过是催命的死毒。

否则一个工部尚书,如何胆敢调换皇子的婚配对象,如何胆敢用一个大龄庶女羞辱皇子?

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谢玉弓看清了安和帝的真面目。

而安和帝没?有治工部尚书的罪,无非是安和帝知道了太子喜爱工部尚书的嫡女罢了。

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庭,父母的偏心?总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现在还来说?什么“皆是为?他”。

谢玉弓悄悄搓了两下?手指。

是学他的九皇子妃。

这确实?利于思?考,也能压制心?中沸腾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