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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长陵的反应也很快,察觉到身后逼近的腥风,条件反射地转身极快举起手中的短剑,“当”地一声,短剑直接被击飞,继而传来清晰的裂帛声——倒钩似的利爪落下,划破了曲长陵的衣袖。

骇鸟妖准备再挥出一击时,方遥的剑锋已至,直直锁定它的颈后,骇鸟妖情急之下,只好转身应对方遥。

祝雯月趁机纵身上前,把两个孩子带离战圈。

棠棠扑在祝雯月怀中,紧紧抱着她的腰,嚎啕大哭,不肯再撒手,祝雯月要一边安抚着小姑娘,一边紧张地问曲长陵:“小师弟,你如何,伤得要不要紧?”

曲长陵的手腕被划破,不断往下滴血,他从储物袋里找出止血的药粉,撒上后简单包扎了下,淡定道:“没事,皮外伤。”

好在刚才骇鸟妖那一击用的是右爪,曲长陵并没有被冥纹感染,否则,祝雯月真不知回去该如何向掌门交代。

被踹飞倒地的唐岐勉力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抹掉唇角的血,以剑撑地,服下一颗丹丸,正欲再上前帮忙时,“咯吱”一声,院门忽然被推开了。

方才在街上和方遥同行的那个男子,手里拿着两个糖人,缓步走了进来。

背对着院门口正全力应对骇鸟妖的方遥,并没有发现有人来了,而从骇鸟妖的角度,刚好直面着院门。

骇鸟妖此时还没完全失去神智,看到男人的容颜时,布满血丝的双眼睁大了一瞬,仿佛勾起了他的什么回忆,又仿佛看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一个分神,足以致命。

雪寂无声而至,寒芒毕现,鲜血溅起数尺高,骇鸟妖的头颅飞了出去,骨碌碌地滚落到谢听的脚边。

他还未来得及低头看,清冷似雪的气息侵近,接着眼前一片白芒。

方遥纵身下落时,望见谢听,想也未想地扯下束发的雪色发带,抬手覆住了他的眼睛。

如今的院落中,满是狼藉和血迹,不仅堆砌着四具官兵的尸体,骇鸟妖尸首分离,满是血污的鸟面人头就滚落在他的脚边。

他一个凡人,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一定很害怕。

方遥将发带系在他脑后,刚才打架,她的右手背上沾了点血迹,她用干净的左手隔着衣袖虚握他的手腕,把他往旁边带了带,远离了那颗头颅,继而在他耳畔低声叮咛:“等会再解开。”

眉眼上覆着的雪绸微凉,白噪音淡去,耳畔清润的女声仿佛放大了数倍,如冰雪消融的暖风般扫过耳膜,漾进了心里去。

谢听立在原地一动未动,薄唇因为惊讶而微张,在听到她的话后,唇角抿了抿,不自觉地弯起,喉结隐隐滑动了下:“好。”

而另一旁的几人都看呆了。

袁成秀的肩头还在流血,不过他和曲长陵一样幸运,他那伤是被鸟嘴啄的。

袁成秀胸膛起伏,快气炸了,开口便骂:“方遥,你是不是有点过分啊?看两眼能怎样,能把他吓死啊?”

他们这几人在卖命搏杀,她倒好,第一时间去给凡人蒙眼睛。

方遥淡淡地瞥他一眼:“不一定会吓死,但会吓到。”

围观的祝雯月心下唏嘘,以前是谁总说方遥是个剑痴,不解男女风情的?

这样护夫……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袁成秀一噎,更气了:“所以吓一下能怎样?一个凡人你就这么宝贝是吧?我们的命不是命,我这肩膀挨这么一口子,也没见你说两句好话……”

“我说两句好话就能给你止血了?”

方遥难得地怼人,或许是神经紧绷后的骤然放松,让她有了心情。

说完,她还不忘看了眼已经自己默默把伤口包扎好的曲长陵,言外之意,他连八岁的小师弟都不如。

眼见袁成秀气得脸都变了色,祝雯月连忙上前打圆场:“师兄,现在不是吵架拌嘴的时候。”

“师姐说得对……”唐岐唇瓣染血,说话间气息都不足了。

袁成秀和曲长陵都是皮外伤,他刚刚被那骇鸟妖踹到丹田,受的内伤反而是最重的。

他的灵气几乎枯竭,抖着手又往嘴巴里塞了一颗补气丸,恨不得席地打坐调息,心想还是师兄厉害,大战一场后负着伤还有余力吵架。

“棠棠!”

知府徐培此时带着一队官兵闯进院中,看到被祝雯月搂在怀中的孙女,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放了下来。

“祖父!”

小姑娘从没受到过如此惊吓,此时见了祖父,更是委屈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了没事了,可吓死祖父了……”

徐培搂着失而复得的孙女,也几欲落泪,满怀感激地看向方遥和金阳宗众人。

他其实早就赶到了,带着手下蹲候在院落外面,这种场面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介入的了,只会徒添伤亡。

直到院子里没了打架的动静,谢听进去了一会儿也没出来,徐培猜测妖物已被降服,遂带着官兵闯了进来。

此时院落中的景象,比之前还要惨烈,骇鸟妖的尸体不人不妖,它已经死透了,左臂上的冥纹却还在机械地运转着,似蠕虫爬行,诡异又恶心。

官兵们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尸体,面面相觑了半天,一个胆子大些的官兵准备动手把尸首收敛,方遥出声道:“那尸首上有残留的幽冥之气,勿要触碰,最好就地焚烧。”

那只骇鸟妖还是刚感染不久,据说在冥纹长满全身后,感染者寿命最长不超过三年,且死后的尸首会化作一滩血水,只要触碰就会感染。

暴涨的境界和战力,其实都是拿寿命换来的。

官兵闻言连忙瑟缩地收回了手:“好、好的……仙长。”

见金阳宗的几人都负了伤,徐培忙安排了几辆马车送他们先回府衙,金阳宗几人坐一车,方遥和谢听一车。

上了马车,俩人相对而坐,谢听将蒙眼的纱布取了下来,方遥接过重新将长发束起。

“方才你不该进来,很危险。”方遥束好发,语气如常地对他道。

她的灵气尚存着些,暂时还用不着打坐调息。

谢听低眸看她:“我担心你,所以就跟着官府的人来了。”

方遥话虽这么说,但要不是他突然闯进来,引得骇鸟妖分神了一霎,被她抓到错漏就地斩杀,他们还不知道要跟那鸟妖缠斗多久。

想到这,她又有些奇怪,那个骇鸟妖当时的表情好像有点震惊过头了。

于是抬眸看了眼对面的男子,他左右手分别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糖人,眉眼低柔,方才她让他别解系带,他就这么被蒙着眼,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直到被她牵上马车。

乖顺,听话,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能是误打误撞吧……

“给。”

谢听身子前倾,一只手把糖人递到了她面前,另一只手把糖人送到自己唇边轻咬。

她还以为他是给俩孩子买的糖人。

方遥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来,才发现手里的糖人完全是按照他的造型捏的,而谢听手里的那只,长发长裙,腰间别剑,俨然是缩小版的她。

谢听吃糖人,完全是用咬的,方遥看见他薄唇一开一合,自己的半个头就被咬了下来。

“……”

方遥盯着手里的糖人,试探地放在唇边含了一口。

眼眸不经意地睁大,原来糖人是这个味道,竟是麦芽糖做的,带着淡淡的麦香。

说起来,她的家乡离顺梁不远,但远没有顺梁城繁华,充其量只算个小镇。小时候,她偶尔赶集,身上攒着几枚铜板都是给娘亲买药的钱,看到街边卖糖人卖糖画的小摊,都不敢多看一眼。

后来,入了仙门做了修士,每日清心苦修,打坐练剑,久而久之,就没有这些物欲了。

方遥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跟一个男子在马车里面对面……吃糖人,当然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人还莫名跟她有了两个孩子。

谢听咬了几口后,表情有些奇怪,但这糖人是按着方遥的样子捏的,他又舍不得丢掉,几口快速吃完,随即评价;“……粘牙。”

方遥弯唇想笑,又忍住了。

她好像知道那俩孩子偶尔有些跳脱的性子,是随了谁。

“你吃的方法不对。”

方遥虽然也是第一次吃,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糖人的正确吃法是用口腔的温度慢慢将其融化,就不会粘牙了。

谢听看着方遥唇边形状还几乎完整的糖人,也意识到这糖人不是用咬的。

方遥的吃相很文雅,没有任何声音,谢听只看到那肖似自己的糖人,被淡樱色的唇色轻轻上下含住,一点点吃进去。

他轻吸了一口气,挪开视线垂下眼帘,捏着糖人竹签的指节寸寸收紧。